怀桃县地处锦国的西南边,离卫海郡的西凉城约莫两百余里,往东北方向走,经秀水镇、活溪镇、怀桃山驿站便可抵达。县城在怀桃县的复地,西面的怀桃山连绵不绝,像一条壮实的手臂将它环保其中。它的东面有望月湖,湖宽五百余里,这是由北向南的困龙江经过此地而形成的湖泊,湖的对面是中山郡的管辖范围。
怀桃县城是西南边比较繁华和富足的县城,它依山傍水交通发达,水上有船只运盐和捕鱼,陆地上又有多条驿道供马车飞驰。这里物质丰富人丁兴旺,山上有宗门、?城中有帮派、经商的、收徒的、跑江的、不管是NPC还是玩家皆熙熙攘攘为利而来,可谓鱼龙混杂是非不断。
第二天日落十分的时候,安冉和樊云天才抵达怀桃县城。主仆二人都显得风尘仆仆,原本穿得一身新像个小少爷的樊云天此刻也有点蓬头垢面,原因无它、那些疾驰而过的马车让他们吃了不少官道上的灰尘,而该死的系统为了模仿游戏人物在赶路时候该出现的样子,居然没有立即将他脸上和衣服上的尘土给刷掉。至于安冉呢?不提也罢!披上遮颜袍的他简直就是一个乞丐。白鹿却是纤尘不染,好像赶了这么久的路,灰尘们完全不待见她一样,这让安冉和樊云天十分羡慕。
昨天晚上安冉又学到了华夏世界中的一个常识,那是一个驿站的NPC老板告诉他的,说冒险者如果能在客栈的床上睡一觉,第二天肯定不会那么疲惫。安冉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给了这个老板房钱,先照顾好小白的吃食后将它收回了坐骑空间,然后和樊云天去了一客房,他控制着自己的游戏角色躺在床上,而樊云天躺在另一张床上后自己才选择下线。第二天安冉上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游戏角色还真的躺在游戏里的床上睡觉,而当他叫醒樊云天的时候那家伙在另一张床上睁开眼睛,起床的时候还特意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说,‘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
所以今天他们赶路确实要比昨天要精神些。
“昨天喝了酒、昨晚睡了觉,然后今天就理所当然的要比昨天精神?”安冉想,“他妈这个变态的系统是不是真要控制玩家在这里进行吃喝拉撒才满意?是不是有一天老子的游戏角色在你这里吃了饭,你就必须要规定老子控制这个游戏角色在你这里拉屎?”安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怀桃县,嗯!这三个字写得不错。“身边的樊云天突然念道。
安冉抬头看去,前方的城墙上镶嵌有一块黑色石板,石板上面用行书写有‘怀桃县‘三个大字,至于这字究竟是哪里写得不错,其实安冉并不知道,总之他也觉得这字好看,于是带着对书写者的佩服之心入了城。
这里的建筑和地处锦国边境的西凉城完全不一样,首先它的城墙就没有西凉城那么高大和雄伟,没有哨塔、也没有箭楼,如果说西凉城的城墙头上能容纳下数十战马并驾齐驱的话,那么这怀桃县的城墙就只是一堵高不过三丈,以石头和砖块混搭的围墙而已。
但怀桃县城的房屋和街道却要比西凉城看太多,不再是那种大体上只有黑白两色、略带肃穆规规矩矩的房屋,而是大小房屋一间连着一间,倘若从高处往下俯瞰,这些房屋上的青瓦就如同鱼鳞般铺了好一大片。房屋形成了无数条大街小巷,有商铺也有住家。?城的东面靠近县衙的那些建筑物较为高大和豪华,安静而干净的街道的两侧多数立有围墙,这里是在城中有点地位,比如某帮、某官、某富商的府邸,所以墙内亭台楼阁、豪宅大院应有尽有。而城西面的房屋较矮、多数是用于交易杂货的聚集地,比如鸡鸭鱼肉、五谷杂粮、各类工具、牲畜买卖等等,这里环境其实是很不好的,适逢赶集天,很多乡下的城里的人头都会在这几条街上来来去去高声喧哗。由于居住环境不好,怀桃县的居民生活条件还算可以,所以绝大多数是不住在这里的,于是城西的这些房屋就成了堆放货物的仓库;关着牛马猪羊的牲口棚;以及屠宰它们的屠宰场。至于城的中部,那里是整个怀桃县最热闹也是最繁华的地方,酒楼饭馆、戏院书馆、典当行、镖局、药店、藏宝斋、拍卖行、青楼勾栏应有尽有。
安冉和樊云天是从西面入城的,走在黑黄色的泥巴街道上,他有种破帽遮颜过闹市的感觉,遮颜袍让安冉变成了这副破败模样,让他成为了人群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人家看白鹿的次数比看他和樊云天的次数要多。很多时候人家会把他当成樊云天的仆人,而这头白鹿呢?他们会幻想这是那个落魄的公子哥吃不起饭了,到这里来准备将他的仆人和鹿子一起给卖掉。
“你这鹿子卖不卖?“有人问
“不卖。“樊云天摇摇头。
“你这仆人卖不卖?“有人又问。
“多少钱?“樊云天两眼放光。
于是一个胖乎乎、涂脂抹粉的中年妇女围着安冉转圈儿,嘴中啧啧称奇。
“他面相很好啊!就是穿得太寒酸了,做个龟公……未免太可惜了。“
“拿开你的脏手!”安冉一下子拍掉妇女想来捏他脸庞的胖手吼道:“回家让你男人去做龟公吧!”
“哟!脾气还怪呢!就你这样的老娘还不稀罕,臭乞丐、短命鬼、叫花子!”
樊云天哈哈大笑。
买卖黄了,妇女扭动着肥胖的身体骂骂咧咧的走开,去找她看得上眼的下一个人了。
“姓樊的,老子真的怀疑有一天只要价格合适,你会不会真的把我给卖了?”安冉打趣道。
“那得要先等到老子能拥有卖你的权利才行。“
“出卖。“安冉提醒道。
走在前面双手插在裤包里的樊云天转过头来白了他主人一眼。
“你觉得老子会有你那么傻逼?”NPC小子扯了扯嘴角问。
安冉开怀一笑。
他们就这样向大漠孤烟直所说的观灯街一路走去,观灯街地处怀桃县城的中部,这条街有很多酒楼和青楼,一边临近人工河,晚上的时候船家的渔火和岸边楼上的灯笼交相呼应相得益彰,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坊船船头会站着船家女招揽客人,她们与岸上青楼里的姑娘们一起争奇斗艳、争风吃醋,这些NPC女子众人一台戏好不热闹。但在白天,这里却是那些赌坊和酒楼的天下。
刚刚走入观灯街中间位置,安冉和樊云天正在各自寻找大漠孤烟直发消息来的‘醉仙楼’时,一骑黑马从二人身后的街口串出,骑在马背上的人是位锦衣少年,头戴金冠腰佩长剑,一手持马鞭一手勒缰绳威风凛凛。
这街道上行人众多,但那人纵马疾驰,也不管马儿会不会撞伤行人,口中直喊‘让开!’
这不,安冉是破帽遮颜过闹市,人家呢?人家是鲜衣怒马入长街。由于安冉背对少年正站在街上寻找那栋酒楼,没太注意身后的情况,于是破冒遮颜的安冉恰好不识抬举的挡住了这位少年的去路,那人眉头一皱扬起马鞭劈头盖脸的就向安冉打去,同时他的马儿并不停步直接撞向了安冉和樊云天。
“滚开!狗东西,不要命了?”马上的少年大骂。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眼看马儿就要撞上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落魄外乡人后,突然从左边的豆腐脑铺子中,一道淡黄色的身影飞掠而出,眨眼就来到安冉的身边。她双手平伸将抓住了樊云天和安冉的衣领,一下子把主仆二人拉到了安全之地,‘啪’的一声,她的右手臂上被马鞭击中。
黑马疾驰而去,骑在马背上的人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安冉发觉这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很是好看,不过他抿紧的嘴唇薄得像刀。
“你们没事了,“这名黄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右臂,”以后不要站在街道的中央,不然很危险——啊!你是冒险者?“
安冉发现原来出手救下他们的是一名黄衣少女,和骑在马上已经离开的锦衣少年差不多大小。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双肩,头上用紫色的绸条扎了个蝴蝶结将一戳秀发束缚起来,让它们不至于遮挡住自己的眼眸。她身着淡黄色的短衫没穿长裙,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青色紧身裤和绣花布鞋。她虽然长得并不是很好看,但眉目之间有股子英气,既不像小家碧玉也不像大家闺秀。
“多谢姑娘相救!“安冉向她拱手行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其实纵然她不出手相救,自己未必就躲不开。樊云天就更不用说了,那小子说不定还能在躲开的同时,用他的匕首在马脖子上捅上一刀,但自己能躲开是一回事,人家不顾危险好心相救是另一回事,别人对自己好、那自己就必须要懂得感恩,这是安冉的做人哲学之一。
“小事而已不必挂怀,”少女朝他们微微一笑又问:“你是冒险者?”
“嗯!我叫安然,这位少年叫樊云天是我的兄弟。“对于好心的少女安冉诚心相告。
“如此啊!?“黄一少女看了看安冉和樊云天的打扮说,”冒险者好多都有大本事的,最近咱们县城来了好多你这样的人。“
“还有这头白鹿,“樊云天拍了拍小白对少女笑嘻嘻的说,”它是他的亲妹子。“
女孩被NPC小子的话语逗乐了,“你可真有意思外乡人,你是说这头鹿子是个女孩吗?走!本姑娘招待你们吃碗豆腐脑如何?我想……“少女继续打量着一身破烂的安冉,”你们大概也饿了吧!“
“好嘞!”樊云天毫不客气跟着少女往豆腐脑铺子走,“我的意思是说,这头鹿子它是头雌鹿。”
“拐弯抹角骂你的哥可是不对的哦!”黄衣少女对樊云天眨了眨眼眸。
“姑娘你流血了!“安冉看见她右臂的衣服上已经渗出了一条鲜红的痕迹关心道。
“不打紧小伤而已,“她边说边躬下身子从大木桶里舀了两大碗豆腐脑放在桌上。”坐下来吃吧!不收你们的钱,葱花、豆角自己放。“她言罢也不管二人独自拿起一本泛黄的书籍安静的看了起来。
安冉没有像樊云天那样立即动勺吃豆腐脑,反而看着桌子后面的那堵灰色砖墙,上写满了各式各样的字迹。字迹工工整整,皆写的是某某到此处吃了几碗豆腐脑欠下多少钱币。
少女一抬头发现安冉正在看墙上的字迹,然后她开始解释:“这些字都是好些读书人留下的,南方郡县的一些读书人每逢科举的时候就要上京赶考。在这些考试的人中,往往有很多穷苦的读书人,他们这一路赶向京城颠簸劳累,很多连饭都吃不起,从我这铺子面前走过饿晕的人都有,我看他们实在是可怜就送他们吃碗豆腐脑填填肚子,但这些读书人很多脸皮又太薄,你白送他们吃豆腐脑,他们还不要呢!说什么,‘君子不能白白受人施舍’没有办法,我就只能说豆腐脑不是白送你们吃的,你们吃了豆腐脑没钱结账可以在这墙上立下字居,等以后有了钱再来支付,一些读书人就觉得这碗豆腐脑不再是我施舍给他们吃的了。”
“这些人读书傻了么?”安冉道:“读书人有股子骨气是好事,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也是对的,但、你这是好心帮助他们,又不是侮辱性、瞧不起人的施舍,这些人还真是迂腐得可以。”
“谁知道呢?”少女笑了笑。
“那他们后来回你这里接了帐吗?”樊云天冷不丁问道。
“没有,”黄衣少女摇了摇头,“也许他们还未考上功名吧!”
“依我看,那些人恐怕早就忘了在你这里欠下的一碗豆腐脑钱,姐姐你这样做生意不对,不赔死才怪!”
“?但她做人很对。”安冉想,“为人心善,帮助别人求的是什么?不是要别人记住自己的好而回报,是当做了这件好事的时候,内心其实是很幸福的。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这一刻安冉觉得,这个女孩好美!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好像一个落入凡间的精灵,就如同当初给乞丐梅思安端饭的郭家大小姐郭如凤一样。
“不是你做了什么就要别人必须记得,倘若做了一件好事就必须要别人回报,那这好事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安冉拿着木勺舀起香喷喷的豆腐脑往嘴巴里送。
黄衣少女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樊云没有说话依旧吃着豆腐脑。
这时候豆腐脑旁边有一家布料铺走出来一个妇女,她一手拿着尺子一手抓着布匹卷。
“咱们莹莹姑娘可不在乎这几个小钱,”身着粗布衣裳一副市井妇人的她笑嘻嘻的说,“在这怀桃县城咱们黄老太爷可是屈指可数的有钱人,而作为黄老太爷孙女的莹莹姑娘,不但人美、心善、还多金,我说得对吧?莹莹姑娘。“妇女笑着问道,算是和黄衣少女打了招呼。
“婶子瞧你说得。“黄莹莹甜甜一笑,”你店里的那匹红绸给我留点儿。“
“咱们莹莹小姐这是要做嫁妆?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有这门福气。“妇女打趣。
“是啊!“受到调侃黄莹莹并不娇羞,”到时候请婶子喝杯喜酒。“
两人咯咯直笑,然后妇女走回了她的布料店少女继续看她的书。
原来这位黄衣少女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小姐,到这街上摆个豆腐脑铺子并非是为了赚取钱财过日子,?而是看看书、活动下手脚、做做好事、看看世间百态。
“黄姑娘我可否……”安冉指了指桌上的毛笔又指了指墙上,“也在墙上写几个字。”
“其实大可不必,这豆腐脑是我请你们吃的,当然公子实在想要留下点什么也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