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了自身极限的他们,认识到自己绝无法战胜秦暝的他们,在拼命努力,拼命锻炼后,哀叹着放弃。但于此相对的,也有极少部分族人从未忘记那天的失败,直至今日也在以雪耻为目标奋斗。
是有意为止也好,无心之举也罢,秦暝的出走终究对这个古老家族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那一天过后,世界上多了一个自号暝客的绝代高手。
而在他诞生的那个雪夜中,没有一个人因他而死去。
“你还是留了一线吗。”
“唔。”暝客点头,“留一线是过客,做彻底是邪魔。当个自在的游客,更加合我心意啊。”
仅看这对话,他真是像极了侠客般的人物。
可秦芊柏还记着他做过的事情,记得他刚打算做的事情。
为了确认,她问道:“那一天,你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大家主动同意与你战斗?”
暝客从不强行逼人战斗。
她问过很多长辈,但人人都尴尬地闭口不言。这个问题的答复,恐怕只能从暝客自己口中得知了。
暝客澹然答道。
“我说不和我打我就去找你打架。大家立刻就同意了。”
——无话可说了。
她十分确信,这男人真会这样做的。如果被拒绝了,这人也会闯进她家里,和仅七岁的她说“不来跟我打架我就把家里的人都干掉”这样的话吧。就像今天,如果她和阿策没能阻止,他也真会用那音乐让全城的超能力者觉醒。
说是邪道之魔,却也留了一线,说是正道侠客,却又全不考虑做事的后果。果然,常人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的。
最后,秦芊柏也只得再次说道。
“你真是个极为恶劣的人。”
秦暝只望着她的双眼。
这时的他如幼时记忆中一般温和,彷佛仍在和那个十二年前的小女孩说话。
“你以前笑起来是很好看的。还是多笑笑吧。”
秦芊柏抚摸着自己的侧脸,一言不发。
“我……”
还没等女孩回应,公孙策先忍不住插嘴了。
“咳咳,这位暝先生。我是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过往,但聊归聊不要唐突说这种不干不脆的话可以吗?要打就打要杀就杀!”
秦暝和秦芊柏一同望着他,眼神如出一辙的古怪。
“阿策,他的真名叫秦暝。”
“……啊?”
暝客站起身来,把脸一板,正经地说:“我是她叔叔。”
言罢,青衣男人大笑着转身。他笑得比今日任何一次都要大声,像是见了什么极有趣的事一样。
暝客不再回头,踏着无形的路离去,没入黑夜,不告而别。
空中只剩下一个眼神古怪的女孩,和一个表情尴尬的青年。
“……咳,就。”公孙策尴尬地解释道,“我以为他是那种街熘子,我不知道是你亲戚。”
“你看你看,这是难以理解的表情。首先会把暝这种字眼当做姓氏就很奇怪吧。”
“帝国十几亿人中总会有人有罕见的姓氏不是吗这很正常啊!”
大小姐歪着头问:“那就算真是,阿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
“你想这种人作风古怪偏偏长得又帅对女孩子很危险的我出于好心保护你……”
公孙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慌什么。他越讲越觉得事态不妙,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说来你不生气了?!上午的事情!”
秦芊柏眨了眨眼,安静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啊,我们上午还在吵架。”
两人齐齐叹了一声。一天之内历经波折的他们,到这时才想起他们本来想干什么。
“好端端的休息日怎么折腾成这样……哎幼喂大小姐你相信我真的都是误会咱们被人算计了……”
“是我不好。对不起。”
秦芊柏直截了当地道歉了,这反倒让他极为惊讶。
“喂喂真的假的。”
“头脑太冲动了。现在想想,阿策不会故意说让我不开心的话的。”
公孙策犹豫地抬起手,在得到对方的默认后,轻轻按在她的头上。
“是啦,大小姐你那么可爱……怎么会说你是熊呢。”
真要用动物作比喻,也是任性的猫。
“我的确很可爱呢。”
“至少害羞一下吧别这么自然地承认好吗你是哪来的魔装x女啊。”
进行着与平日一般的谈笑,心中紧绷着的弦一点点松懈下来。
结束了。疲惫感,痛楚与不再出现的敌人告知了他已结束的事实。
恐慌与不安像是才被想起一样姗姗来迟。直到这时才真正理解到,自己方才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敌人。
从与巨龙相同等级的紧张感中挣脱出来,一瞬袭来的安逸几乎要让他的身体散架。
“我的天……”公孙策虚弱地叹道,“可算是结束了……?!”
卡察一声,身下传来了某物破碎的声响。
暝客留下的透明平台裂纹密布,像是以强硬的方式表达无声的抗议。差不多可以了哦一直这么僵硬是很累的我也要回到空气的模样休息了所以说你们两个这时候也应该已经走了吧,碎裂的空气落脚处大概是想说这样的话吧。
“别啊。”
灰发青年的劝阻没起到效果,两人身下的平台就彻底碎开,让他们随着重力的牵引落向大地。
“是阿策喜欢的地球降下作战呢。”“别在这时候玩老动画的梗!”“快用白质造出塑料膜。”“那是突破大气层用的!”“快变形成冲浪者形态。”“做不到别说可变形机体我连机x战士都不是!”
“哎……”“我真的没力量了快用你的能力做个平台啊!!”
与他一同坠落的大小姐严肃地说。
“啊。”
“说多点啊别在这时候‘啊’啊!!这是‘我早有准备’的另类暗示对吧,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我也没力量了’的简要表述啊!!!”
“我也没力量了。”
灰发青年的惨叫声格外凄厉。
“——要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就是,地球的重力吗。”“别说这种新人类才懂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我在谷力量!出来啊,给我出来啊念动力!!!”
念动力象征性地让两人在空中缓了一缓,然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好的完蛋——!大小姐!”
“我在努力尝试。”
究竟是两位超能力者拼出最后一丝力量在前,还是两人的身体落地在前,这着实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万幸的是,在这个问题的答桉出现之前,一阵从下方飘来的热气流救了他们一命。
轰~引发上升气流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凭借着精细的操作,气流引导两人缓缓落下,摔在了红色跑车的后座上。
接受了空降乘客后,跑车车顶缓缓合上,车内大片干涸的血迹尤为刺眼。
时雨怜一率先开口:“辛苦了,两位。”
灰发青年在下落时充当了人肉垫子的角色。他忍不住吐了口血,抱着女孩大喊道:“你这什么破着陆啊?!”
副驾驶座上的礼帽女悠闲地说:“我是火焰能力者,又不是气流能力者,没让你摔死就不错了~”
大小姐冬冬地砸着他的腿,灰发青年呲牙咧嘴地将女孩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他望着一片狼藉的车内直抽冷气,心想莫垣凯看见这惨状估计要抓狂:“我的天你们在车里干什么了话说这车是不是有点挤——?!”
“呜啊!公孙策秦芊柏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吓死我了!!!”
挤在旁边的绮罗小姐痛哭流涕地抱了过来,灰发青年的惨叫不绝于耳:“绮罗小姐你先冷静点,贴上了,贴上了啊啊啊啊!!!”
眼下,限坐四人的跑车里被五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穿西服的司机浑身硝烟味,衣服上破了几个大口子;金发礼帽女一身尘土,衣服上一片血污;后座上的偶像小姐灰头土脸,左手惨兮兮地耷拉着;最后到来的两位像刚从古代战场上下来一样;再加上车内爆散的血迹,场面分外惨烈。
大小姐面无表情地评论道:“何等超现实的状况。”
卡尔黛西亚不怀好意地拱火:“喂喂小芊,公孙策被贴上去了哦。”
“我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哎~~~~”
那为什么你要急着把绮罗从公孙身上扯下来呢?时雨君耸耸肩,将这话咽了回去。
“请各位乘客坐好扶稳,赤色流星号要加速了。”他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下一站去哪?”
公孙策有气无力地答道:“去大哥家!谁有手机给大哥打个电话让他帮咱们叫个外卖……我饿死了我快。”
车载音响中响起轻快的吉他声,随之播放的是一首众人耳熟能详的老歌。
“……ihearhervoithemhours,shecallsme?theradioremindsmeofmyhomefaraway?”
(早晨她把我呼唤,无线电广播使我想起遥远的家乡。)
悠扬的歌声飘出车窗之外,在夜幕中回荡,驱散了血与硝烟的味道,让令人安心的平澹氛围,重新回到五人身旁。
绮罗下意识开口跟唱着。
“anddrivingdowntheroad?i'llgetafeeling,thatishouldhavebeeerday,yesterday?”
(驱车沿路而下,我感到我本应昨天就回家,昨天就回家。)
彻底放松下来的超能力者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笑着跟上。
居住于巨龙之城的他们晃荡着肩膀,唱着属于上世纪小乡村的歌谣。
“……takemehome,tryroads?”
(乡间小路,带我回家。)
这个以音乐为名的小社团,到这时才终于共同唱了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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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