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没事就好。”看守大叔感叹了一句,打算到椅子上坐下歇会,目光往长椅上一扫,不大不小吓了一跳。
长椅上坐着一个穿青衣服的长发男人,他胸前一长一短交错着两道狰狞的刀伤,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浸透了他的衣衫,让他看上去仿若一位从数百年前的决斗场中穿越来的剑士,又像是借尸还魂的恐怖恶鬼。
看守大叔心里一惊,心说莫非是组织斗殴还没完打到这儿来了?他赶紧摸向腰间的重型战术手枪,打开统一配发的力场防护装置,再给休息室待命的生化·三头犬发了个信号。
做完一套预备流程后,他才壮着胆子说:“干嘛呢同学?!有病去医院有话好好说啊,咱们这公共区域能不打尽量不打。现在政策改了,小型械斗我们看见得阻止的,你也理解理解好不?”
哈赤哈赤!长着三个脑袋的乖狗狗跑来蹲在看守身后,长发男人看了觉得很有趣。
“我现在不打架。”暝客摇摇头,“我刚跟老朋友打完,要休息一下。”
看守悄悄松口气,看来是已经结束了。
长发男人附身逗弄小狗。生化·三头犬发出可爱的叫声。
“它咬人吗?”
“嗨呀,一般不咬,平时可乖呢。阿黄打个滚!”
三头犬听话地打起滚来。
“哈哈!”
暝客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斩伤。
喧闹声皆已平息。
夜幕越加沉静,辛劳的人们均去休息。高空中的巨龙城结束了略有波澜的一天,并准备迎接下一个充满活力的白日。
这期牵扯众多的事件,就到此了结……
…………
……
了?
深夜,艾比诺斯山脉。
一条黑线自结晶之山的深处延出,归拢于一个在山坡上攀爬的孩童身下。
他曾咒骂,曾求饶,曾哀呼,但如今,一切都已归于平静。某人的身体蜷缩在结晶山谷中,几乎见不到一丝生气。
布袋中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哀否,恨否,悲否,怨否?”
“自入凶地,无路可逃。此番惨状,咎由自取!”
某人说不出话来,他只在想为什么。
他怎会如此脆弱。他怎会被逼到如此地步。这没道理,这是绝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纵使三人齐出手,他也不当如此落魄。
因为他是,他是……
“莫惊,莫怪!”
“扣七分记忆,夺六分术法,剥五分灵智,留十成傲气。”
“曾经隐律之主,今日可怜残躯,不过跳梁小丑!”
——
被咒毒侵蚀得不成样的大脑,在刹那间忘却了苦痛。
灵智、术法、记忆……
……………………?
他所缺失的只有记忆啊?
他所忘却的,仅仅是一部分的自我啊。
那么,那么。话语中蕴藏的意味是,他的言下之意是——
“……你算计我?”
“无相,你算计我?!你算计我——!!!”
他终于知晓事情真相,那故做好意的劝阻,如老友般熟络的交谈,竟尽数出于这坑害自己的贼人之口。
不甘狂吼,悲痛嚎叫!他高举布袋,运起所剩无几的力量,想要拼尽一切与这歹毒之人同归于尽。
可某人却忘记了,他正身负阴毒诅咒。情绪激荡之下,咒法压制稍弱,刘忠武的咒术暴起,再也无法抑制!
“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噜噜,高举的布袋滚落在地。
就如在苍穹之都的分体一样,某人的身躯一点点融化为黑水,再也看不出人的痕迹。
自诩棋手,在幕后操控众生的某人……
竟就这般死了。
“……”
布袋顺着斜坡,自黑水中滚向琉璃晶簇。
包袱皮被锋利的水晶边缘破开,露出其中真容——一张苍白的脸孔。
这布袋中装着的赫然是一个头颅。
一个男人的头颅。
黑水之中,隐约浮现两股力量。其一通体澄澈,状如琉璃,另有灰白晦暗,形似雾气。这正是某人辛苦搜集来的巨龙之力:苏佩比亚的灵狱界,与苍穹之都的空华界。
无名头颅张口一吸,两股力量便被尽数吸入口中。苍白面孔无风而起,颈下生出澄澈琉璃。晶体塑为躯干四肢,质地转白,化作人形;雾气凝为宽袖大袍,罩于其上,成一白衣。眨眼之间,头颅就不再是头颅,而成了个八尺之高的消瘦男子!
他高举右臂,以大袖遮掩面庞,只见灰白雾气凝为一顶高帽,落在了这鬼影般的男人头顶。
哒!哒!
脚跟踏向琉璃晶体,清脆声响回荡于山谷之中。
他如舞台上的戏子般小步挪移,瘦而高的身子平地转了半圈,素白的长袖在空中舞成一片,露出惨白面庞上血般鲜红的唇来。
“棋手下场非棋手,看客入局真看客。”
他在原地站定,反搭臂袖,长而婉转地咏唱独白。似一位练习许久的演员站上了梦想中的舞台,纵使台下无人聆听,也迫不及待地唱起独角戏来。
“何者真,何者假?谁人忠,谁人奸?人生如戏,观者自明!”
他又一转头,瞧向秽臭黑水。大袖之下,十根指尖伸出无形的丝线,没入水中。
“身躯已失,残留心意。意凝虚身,暂且应急。”
“五成灵智,仍生反心。尽夺灵慧,浑噩如泥!”
十指连动,如傀儡师控制牵丝木偶,黑水随线升起,凝出一个黑袍人来。
这黑袍人的眉目与先前幼童依稀相似,只是年龄却比曾经要大上了数年有余,像是个青年模样。
新生的某人双眼一片暗淡,看不出一丝属于活人的灵动。
“如此,一出好戏唱罢,再看,又将谁人登场?”
素白袍服下摆,燃起了一点黑红火光。这颜色在十五天前曾占据苍穹之都的夜空,正是终末之剑的剑芒。
黑剑的力量蹭得占据了全部衣袍,眼看就要将这诡异男人焚尽,却被主动回卷的灰白雾气阻了四分。琉璃之身受到触动,也似不情不愿般的分出一点光芒来,联手将剑芒的侵蚀阻至五成。
如此,傀儡师的衣物上异色闪烁不停,犹如三股力量以其身为战场,斗得煞是好看,杀个不死不休。
这男人不怒不恼,只将衣摆一扬,笑道:“时候未到!”
而新生的某人这才恢复了意识,口中讷讷说道:“我……出什么事了……”
“你已身死,为我所救!”
黑袍人木讷地抬手,想扶起高帽男子,却摸了个空。
身为虚体的他已无法干涉实在的世界,就犹如初次与公孙策见面时的绮罗。
高帽人将手往袖中一插,悠悠然随着新生的某人走向山下。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观毕双界,当探新王。”
他的声音带着独有的韵律,如歌唱般在深山中回荡。
“且去零岛寻时雨,收得祸津直毗术!”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