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到此为止了。”
是替身吗……在手里剑对决期间,用术做的替身……师傅的无常法到底是……
狂火挣扎着抬头,于迷幻世界中显现的,是犹如噩梦化身般的可怕存在。蓝紫色的皮肤,狰狞的面庞,恶魔一样的尖角与野兽般的肢体。三头六臂的骇人外形宛若鬼神,那正是魔王,是负面情绪的化身,恐惧本身的具现化。
他想起了师傅过去的教导。“武会·军锋的支配建立在恐惧的基石上。让对手恐惧你,让同僚恐惧你。在黑暗中化作恐惧本身吧,那才是真正的忍者。”
那魔物开口时像有千百人齐声诵唱,听不清晰。
“以毒酒超脱尘世,然恐惧如影随形。”
“灵相·显现,醉迷香恐死毒。”
刹那间,脑中涌现出无数不安的回忆。人际关系、社会地位、生存压力……曾存在过的“恐惧”尽数自回忆中涌出,像深入骨髓的剧毒般折磨着狂火。他的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口中发出痛苦的尖啸。
他又想起了更深的恐惧,幼年时曾经历的大地震在脑中出现了。在这段回忆浮现的瞬间,道场开始猛烈的震荡,玻璃窗在剧烈的摇晃中全碎了,简直像真正的地震降临!
“阿巴-!”狂火被震荡波掀起。多么匪夷所思啊,这绝非是灵相法的幻影……他的恐惧化作了现实中的物理现象!
忍军首领·醉眼的灵相·显现,是恐惧的具现化。
人际关系、社会地位、生活压力……无形的恐惧会化作削弱力量的“毒”。无法战胜的敌人,曾经历的天灾、曾害怕的凶兽……有形的恐惧则在领域中具现,成为物理意义上的生物与攻击。
这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术。对机器与无机物的效果很差,仅仅在对人作战上有用处。就像他的身份一样,在暗中活跃的忍者,用见不得光的术。
死到临头的狂火,还在挣扎着劝说。
“师傅……!请您三思……!”
“我不是你的师傅!”醉眼怒吼,“我的弟子是为护国献出生命的忍者……不是大国派来的卑鄙间谍!”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为这组织贡献了一生的心血,也在最后陪着它一起殉葬,这就是忍者应有的终末!
“出卖国家的无耻之徒,你不配被称为忍者。”
忍军首领·醉眼,如同行刑前的刽子手般扬起手刀。
“你没有吟诵俳句的机会。你将在最深的恐惧中死去!”
灵相·显现的力量,将狂火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暴露出来,在现实中化作狂乱的地狱。手刀无情斩下,无常法的力量将地狱的模样映入醉眼的脑海!
那是城市崩坏的惨状。
雄伟的高楼坍塌了,高耸入云的尖塔倒下了,一度引以为豪的巨型都市再也看不出模样。人们在废墟般的街头尖叫,到处都是惨剧和暴动。救救我,请救救我,令人心痛的哭嚎在废墟中此起彼伏。
他看到了很多尸体,凄惨地死在街头的尸体。有粉碎、淤秽、自害、三村……有许多是他曾经教导过的忍者,有许多是他的同僚……
向前,看到战线的最前方。九十九·京塔的废墟下压着两具尸体,一具属于早已断气的狂火……一具穿着蓝紫色的忍装,那尸体属于他自己……
他们的手指间都夹着手里剑。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也未曾停止战斗。
“……!”
醉眼的右手止不住颤抖。狂火心中的地狱扩大了,在他的脑海中放大至全岛。他看到零岛天翻地覆,赤色的天灾狂笑,祸神在天空咆哮,妖鬼肆虐于人间。
这就是狂火心中最深的恐惧。他的弟子最害怕的事情,是苇原城的崩溃与同僚的死,是零岛的毁灭!
“啊……啊啊!”
老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挥下手刀,他的手剧烈地哆嗦着。像一位真正垂垂老矣的,不中用的老人一样。
醉眼的架势散了,他彷徨地跌坐在地。面甲之下,老泪横流。
狂火捂着伤口,勉强站起。“师傅……”
醉眼断断续续地说着刻在内心深处的信条。“我们是无血无泪的忍者……是无情的杀伐机器……”
狂火摘下面甲。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说着天真的话。
“但我们终究……还是有情义的人类啊。”
老人在地上坐了好一阵,一言不发。狂火沉默地等待着。
“拓哉,去为我买一瓶茶。”终于,师傅说话了,“让吾郎也上来吧。”
“十分乐意。”狂火,不,毛利拓哉深深鞠躬。而后反应过来,疑惑地发问。“您要茶吗?”
“啊啊。不能再醉了。”
“……是的!”
狂火离开了道场。
老人在残破的道场中正坐。他又想起了过往,像每个怀旧的老人一样,念叨着过去的琐事。
学生、忍者、上课、下棋。这是香车的棋子,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只能向前。
拓哉与吾郎来了,拿着便宜的瓶装茶。
咕咚。老人大口喝茶。苦涩的味道冲刷着脑海。他睁开双眼,变回了忍军首领·醉眼。回忆像雾气般散去了,心中再无一丝迷茫。
酒能让人逃避尘世喧闹,但逃避本身即为恐惧的证明。可人们还是向酒瓶伸手,为了酒精带来的那一点快慰,用虚假的勇气鼓舞自己。只在醒后惊觉,一切不过是醉汉原地踏步。
人类需要的,是真实的勇气与觉悟。
为了国家,为了在这岛屿上求生的人,为了有希望的年轻人们。他做出了决定。
醉眼将茶水喝干。
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