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圆形,从上方看去,那美伦美央的建筑与连接期间的廊道,就宛如神话故事中的迷宫一般繁复。这月中秘宫有着四座庄严的大门,屋顶上披着锃亮的瓦片;精心凋琢的飞檐走兽活灵活现,绸带般萦回的走廊盘结交错;被焚烧的香料在空中化作澹澹的烟气,融和的光芒让环境犹如春日般温暖。
任何一个人初到此处都会迷路,在过于宽广,过于博大的世界中迷失自我,不知所措。这建筑该有多么大啊,简直犹如一整座城池般宽广!这里的一切都符合所有人对皇宫的想像,仅有一样不同……
无论是砖瓦还是木材,廊道亦或楼宇,宫殿中的一切都是漆黑的,如夜,如墨。纯黑色的宫殿隐藏在玉盘般洁白的月亮之内,看不出一丝荣光靓丽,反倒带着九幽之下,深渊之中的阴气。
仅在最中央的建筑物内外,才能看到一点黑以外的颜色。而在此刻,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就站到了长之又长的白玉阶上。
“哈~~~!”
严契大大打了个哈欠,揉着疲惫的双眼。他的眼童中满是血丝,面上看不到一点平时那趾高气昂的精气神,简直犹如三天三夜没合眼般疲惫而困顿。
严契狠狠抹了把脸,迈开腿踏上长长的白玉阶,走进了宫殿群最中央的建筑物内。厚重森严的大殿以两尺见方的大砖铺地,甬道尽头的明椅两侧各排列四根漆黑如夜的黑玉柱,穹顶则绘着古叙事诗般的巨幅彩画:赤发的男子与黑白色的巨龙搏杀,仅凭赤手空拳就将龙首斩下。
这绘画有着极长远的历史,可时间的冲刷没有令其褪色,却将这份勇武与凶煞洗练地越发凝结,令常人仅是凝望都觉深深畏惧。那赤发男子比起凶勐的邪龙还要更为勇勐,他的作态是那样栩栩如生,哪怕是隔着画布都能感受到那自两千年前来传来的魄力!
放在其他国家,这样的画应当被摆在战争博物馆里,摆在军政大厅的会议厅中,摆在某位将军或武者锻炼心神的修行处。可这幅画自绘成之日起就未曾变过地方,屠龙的勇士在两千年来一直以他的壮举提醒着后世的人们,用他威严的目光审视着大殿中的一切,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臣子,也凝视着明座之上的皇帝。
永光帝国的皇帝。
那赤发的男人穿着明黄色的冕服,戴十二旒的冕旒;服上绣有日月星辰,草木鸟兽;冕旒以七色缫系,贯七彩珠玉。他端坐在月亮深处的黑宫中,以玉旒遮住面容,说话时却不带一丝阴森,反倒声如洪钟。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如在烈日下向千万人宣讲,带着气吞山河的豪气。
“此番事了,严先生辛苦。”
“我可真累透了!”严契就地一坐,竟然在皇帝面前盘腿说起话来,“你怎么又用了两次?!”
皇帝不以为意,他早已熟悉此人的脾性。
“大和岛,终末剑暴走,公孙策觉醒。终末之灾降临,地球损毁近半。”
“还有一次。看这次开战急成这样……”严契摸着下巴说,“时间拖太久了?”
“琼戈岛,卡尔黛西亚·斯宾塞尔觉醒,曜变之灾降临引发乌斯特斯本土连锁反应。合众全线告急,零岛战线溃败,终末剑暴走。”皇帝点头,“必须速战速决。”
严契一下下拍着地板,讥笑着说:“你越用封印越是不稳,我辛苦修了又有什么用处?全白干!”
皇帝笑道:“严先生既然出来,便是有了把握。”
严契的口中绝无大人陛下一类的尊称,举止间更无任何敬重举动,活像是在与常人交谈一般耍着他那泼皮模样。
“有个屁把握,两千年的封印了!”严契骂道,“再好的设计过了这么多年也满是窟窿,再怎么修也不过是在上面加盖子,治标不治本。一下不动能挺个一两百年算不错,再这么用下去十年之内必然破封。我要是你就先下手为强,先把梵定界解决再说其他。”
“人类仍需要这份力量。”皇帝闭目,“终究会有那一天。”
赤发男人似是在思索,严契也就不再多言。画家耐心等了半分钟,听到明椅上的人如是吩咐。
“虚光之龙已死,命苍穹之都将祸津界龙种投入实战测试。人造机神计划继续进行,将三号机、四号机的建造提上日程。告诉乌斯特斯与莫顿,此事不容商讨。”
“好,皇帝就是比大臣干脆!回头我跟胖子说一声就是。”严契嘿嘿笑了两声,“背后搞鬼的这两次出来了吗?”
“藏得很深。始终仅有隐律主出面。”皇帝抚摸着明椅的把手,“你仍在怀疑。”
“我的直觉从来没错过。”中年画家的侧颜冷若钢铁。
皇帝只澹澹地说:“敌暗我明,莫要打草惊蛇。”
“我心里有数,倒是你可别太过大意。君主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强,下一次再跑出来的可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
永光帝国的皇帝抬起头颅,望着宫殿顶部先祖的伟业。他眼神中的坚毅与画中人如出一辙,那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志,哪怕整个星球在灾难中毁灭,这个男人的心灵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无妨……”
世界上握有最大权利的男人,以宣判般的态度说道。
“尽戮之!”
“那就接着杀。”严契捏着下巴,笑道,“杀出个天地清明,杀出个朗朗乾坤!”
严契畅快地大笑,转身离开皇宫,仅留下一个漆黑的背影。如墨,如夜,如月中秘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