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令骸首难以忘怀。他发觉梦中的自己冲动无比,全无一丝理智,像个愚蠢的孩子。
可真正令他恍忽的是另一件事,是他昨天才从老对头那得知的真相。
“约翰先生,您还好吗?”时雨终一问道。
“我不好。”约翰嘶哑地说,“我最近才发现我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兄弟。”
“亲情总是难以处理。”时雨终一感同身受,“我的兄长与姐姐们常常吵架,我不时需要打电话为他们调解。”
骸首哑然失笑,他发觉此人完全误解了他的意图。
“我最初的兄弟,白手起家跟我一起干组织的兄弟,是莫顿的卧底。”
时雨终一抿了口咖啡,很是理解地说道:“总会有这样的事……我的父亲也曾经是零岛的高层,他与我的长兄长姐在不久前大打出手,最终一命呜呼。虽然我忘记了与他相处的记忆,但我可以根据这段记载进行推导:与官方人员维持家族感情总会是件困难的事情。”
骸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台出故障的人形自动应答机。
时雨终一想起了书本上的记载,与人交流时最重要的一点是共情,要表现出“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动情地说道:“我同时还是我父亲的克隆人。所以请相信我,我完全能理解您关于家庭与工作这一矛盾的苦恼。”
骸首闭上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巴德曼是个挺聪明的伙计。他果断转移了话题,疲劳地说:“我有私人委托。”
“请说。”
“一个破解无常法契约的道具,主动使用。契约的签订在三年前,提供契约的人来自合众,具体条款与制约未知,契约表现是无法描述契约内容,同时无法向他人透露秘密。”
“我建议您去找怜一兄长做交易。”时雨终一给出自己的建议,“这是最快捷也最有效的方式。”
骸首摇头:“时雨怜一睚眦必报,我险些杀死他的女人,他绝不会帮我。”
时雨终一模拟着兄长的思考模式,认为这判断是正确的:怜一兄长没有对他下死手已经是心慈手软的表现,让他帮约翰一把绝不可能。
“我可以尝试做一个一次性的心相武装。”时雨终一若有所思,“载体用绫三姐姐的剑,心念用麟五兄长的曲子,以显现巅峰出力为假想对象,根据乌斯特斯常见的契约形式与条文进行暴力破解……这不算困难,我可以在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抽空完成,大概需要两天时间。”
“开出你的价码。”
时雨终一拨弄着单片眼镜,说:“我不在意金钱,不需要名誉,在设计武装的过程中就能收获自己所需的满足感,因而我不需要报酬。您可以将任何您认为合适的事物赠与我,如果这能令您感到满足。”
时雨终一喝干了自己的咖啡,端着空杯子走了。骸首注视着他的背影,心想时雨家族的人个顶个都是怪胎。可或许他们现在过得都不错,因为这些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而他呢?骸首询问自己。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说不上来,就像在那少年面前一样茫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如今约翰·加西亚甚至离开了死之翼,来到了他过去最仇恨的官方的阵营里。可他总觉得自己还停留在过去……
还是那个满腔仇恨,想着与兄弟们一起争口气的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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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首区,政府大楼。
下班的时间早就到了,仪祭厅的办公室里空了大半座位。交接的日期马上就要到来,这一次不同三年前那般混乱,一切都做得条理有序。特工们已接手了绝大多数的工作,安虞士们也就无需像过去那样操劳。
李峻放下手头的桉卷,仔细检查着近期的情报,问道:“这个失踪桉件查了么?”
“特工那边给报告了,峻哥。”下属的汇报中带着说不出的古怪,“好几件事混一起了。首先是光核最近改用短信发邀请了,收到短信的新人通过空间能力去搞封闭式集训,各个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其次是巴德曼接手的死之翼这两天搞招新,拐了批小家伙搞威逼利诱要求入团;最后是云璎琅偷了件隐身衣,试用的时候被看见了……”
“好嘛!这么个神隐啊?”李峻笑道。
“可不是嘛!特工那边商量说先放放,等交替后再一把全收拾了。”
“行,反正后天就交接了,咱们也管不着了。”
李峻安下心来,顺手打开办公室的窗户透气。
夏季到来,夜风清爽。黑夜中的苍穹之都灯火通明,远方亮堂的街道上,活力充沛的少年少女们说笑打闹,享受着自己的青春年华。他们也仍怀抱着自己的烦恼,思索着友情与恋情,担忧着未来的去路。可这个夏天的夜晚是如此美好,让年轻人们也一度抛却了忧愁,享受起平澹的人生。
纵有过错也来得及挽回,因为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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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在劳累了一天后回到了公寓,秦芊柏还在回家的路上,绮罗在家中玩着游戏。不约而同的,他们又一次在空闲时间纠结起自己的恋情来。
时雨怜一在和卡尔黛西亚看电视,他的兜里放着一张cd,可他一点也没想起朋友的交代,偶有违和感,也被极快地冲去。
尘爆气呼呼地回了家,又做起了新的复仇计划,她纠结了好一阵才选好下一个目标。巴德曼与时雨麟五在一场斗殴后昏睡了。约翰在入睡前摘下面具,凝视着狰狞的骷髅。
迟子敬早已睡了,他在床上翻了个身,鼾声中混着猪一样快乐的哼哼。
医生刚洗漱完,吹干了头发。她走进卧室,看到绫音在床边坐着。
“没事了,绫音。”医生微笑道,“只是一件小事。”
绫音也向她笑了笑。
医生在床上躺好,熄了灯。绫音钻进了被窝里,与她面对面躺着。
“怎么了,绫音?”
“睡吧,小真帆。”
绫音轻柔地拥抱她,单薄的躯体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嘴唇轻触她的额头。
“等到睡醒之后,事情就都结束啦。”
疲劳与困顿一下子占据了医生的大脑,她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只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绫音的声音听上去不太一样了,好像变得成熟了,听上去如蜜般甜美……
带着近乎于幻觉的毒。
医生突然觉得很慌张,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可她反应不过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眼中只有一片鲜红,如血般的赤红。
那赤红引领着她陷入漫长的梦境,陷入那段永远不愿被想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