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邪念滔天（上）

    一个骰子在废墟中静置，一点点化作了灰烬。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而在遥远的天际，另一张无字的纸张还在飘动……

    飘向它应去的地方。

    ·

    中心区，中部。

    约翰·加西亚垂下枪口，收起机械臂的武装，体会着心中的感受。

    疲惫、紧张、以及随之而来的兴奋与欣喜。这是胜利的感触。他已经许久未品尝过胜利的滋味了。

    远远地，他瞧见尘爆借着爆破烟尘飞来，兴奋地嚷嚷道：“厉害啊骸首！我们真赢了！！”

    尘爆瞟了眼奥鲁斯，惊讶地说：“你不下死手？”

    奥鲁斯趴倒在尘土之中，背上散着一层紫色的粉末。这是尘爆几个月前改良的麻醉弹，由于实战效果非常好，约翰当初进了一大批。

    “他的父亲是乌斯特斯的副总统，过段时间很可能就是总统。”约翰摇头，“这条命牵扯太多，他的生死让帝国人来处理。”

    “这可不像我想象的黑道。”

    “在道上混得长久，就要讲究两点。”约翰回忆着过去的对话，不自觉笑了，“义气，还有大局。”

    “老大！还有命在吗！！”

    巴德曼从远方跑来了，尘爆嫌弃地移开目光。

    “听上去你们黑道也很多讲究啊……话说你那朋友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裤子啊他现在这样真的丢死人了！！！”

    “吵死了傻娘们你当老子愿意不穿裤子打架吗！？”

    从巴德曼的状况来看，他从废墟里找布料当围裙的努力没有得到成果。

    巴德曼的半个身子都在先前被奥鲁斯的攻击抹消了，而医生的能力治愈范围不包括衣服。因此大名鼎鼎的掠夺者在此次关键战役中是以半裸状态参战的，这不得不说是一件相当遗憾的事情。

    约翰瞧着这幅光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些黑色幽默：一个贵族子弟，一个知晓世界真实，口口声声要为伟大利益而战斗的人在今日败了，而将他干掉的人是一个黑帮头子，一个裸男和一个隐身女仆，这描述品味之低劣听上去像是巴德曼爱看的片。

    “跟我来。”

    约翰没再多说，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做。他率先飞向组装厂的废墟中，寻找时雨终一的踪迹。约翰在碎石堆里找到了昏迷的终一，气若游丝，但还有条命。

    约翰让数根羽毛没入终一体内，低声说，“多谢。”

    巴德曼直勾勾地盯着奥鲁斯的裤子，非常认真地问道：“老大，这么好机会咱们跑路吧？”

    尘爆刚踹了奥鲁斯两脚，正嫌弃地把他在地上拖着，听见这话立刻反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跑路？那个比至高冠更恐怖的怪物可还在呢，不把它解决了所有人都跑不掉！”

    “那怪物又不是冲老子来的——”

    约翰做了个手势：“开动机神，跟我来，之后还需要你们帮手。”

    巴德曼立刻答应下来：“懂嘞老大。你要干啥？”

    “我承了魔人的因果。我要去偿还这份本属于他的好运。”

    扇动着崭新的翅膀，约翰·加西亚飞向空中。

    带着他尽了一切努力后，向命运换来的幸运。

    巴德曼仰望着天空，联想起三年之前，自言自语道：“骸首去帮魔人，放三年前谁敢说这话……嘿！”

    “你可不可以穿上裤子再感慨。”尘爆说，“话说你是哪位啊？大名鼎鼎的掠夺者吗？”

    “你再提这事老子就——”巴德曼倒吸一口冷气，怒骂道，“草！”

    尘爆火冒三丈：“你有种再说一遍？！”

    “看天空傻娘们看天上！他妈的时雨麟五你这白痴！！”

    尘爆气呼呼地抬头，那愤怒的神色以极快的速度转化成了惊恐和慌张，她捂着脑袋大喊道：“神经病啊！今天真疯透了！！”

    ·

    半分钟前，中心区。

    苍空之峰广播电视塔是苍穹之都诸多高层建筑物中相对不那么起眼的一座。在七年前建立的它本有着成为本市最高建筑的雄心壮志，却在仅仅一年后就被白大褂们的宇宙开发机构在高度上赶超。之后数年市里的多数建筑物都经历了数次重建，单纯个高又没什么特色的广播塔也早就淡出了市民们的视野。

    不过今天，在这座绝大多数居民都已神隐的城市里，广播塔迎来了一位对它非常中意的外来游客。

    “巴德曼老兄将奥鲁斯打倒~手机怪物与肌肉男打架~苍首区创界对对碰，魔人大战赤法师~”

    时雨麟五站在广播塔顶的小平台处，一面调整着他的宝贝吉他，一面哼着即兴创作的小曲。

    “可就是没人来管麟五！整座城市都是废物！时间已经不能再拖！快点过来你们这帮混账，超级麻烦马上就要来到！”

    爱唱反调的黑金属乐手调好了吉他，在一声哀叹后开启了自己的无常法。

    “逆反天地，唯我独尊。灵相·显现，逆十字伪天音！”

    狂气的音波在时雨麟五的背后具现化，成为了上下短左右长的逆十字。隐律主提前设好的程序在此刻启动，被完全掌控的通讯系统，将时雨麟五的声音传递到了全城。

    黑金属乐手拨动着吉他的弦，心里在担忧之余还很有一点该死的兴奋。虽然他将要做的事糟糕透顶……

    可这是他妈的全城演唱会耶！

    “醒来吧骸骨们！与我一起投身于狂热的终结！”时雨麟五尖声唱道，“敬请欣赏，神隐反转曲！！”

    显现法的力量随他的歌声传递而出，在现实中扭曲出全新的成果。以广播塔为中心，某种诡异的现象正向外扩散。空无一人的废墟中逐渐显出人影，少数侥幸存留的房屋里也出现了住户们的模样。十分钟的时限尚未到来，神隐现象却开始消失了！

    时雨麟五的超能力是存在抹消的力量，这力量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他的灵相·显现才是真正与自身相配的能力，那即是“反转”现象的力量。

    只要自身的歌声能够传达，时雨麟五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反转现象。此刻他将迟子敬的都市传说反转，一度消失的居民就回到了世间。而当这力量与隐律主的信息操控配合时，麟五的反转就能在极广大的范围内起效……

    想到这里，麟五就觉得有些悲哀。他最终还是按照幕后者的思路去做了，而整座城市中却无一人能破坏奥鲁斯的计划。现在该有多少人回来了？上百人？上千人？还是……

    “哇哦？！”

    时雨麟五警觉地转身，发觉炽热的火光正从广播塔的窗户内射出，爆炸的气浪将玻璃震成千万碎片，刺耳的噪音令他的演奏也为之一停。

    小平台的门被硬生生撞开了，一辆赤红色的跑车从爆炸的烟雾中冲出。有个陌生的胖子坐在驾驶座上，穿着土气的衬衫，手里抓着一个炮筒般的装置。

    “我就觉得敌人率先攻击绮罗肯定有鬼，保险起见我拜托大家把市内的通信中枢都先关掉……关不掉就炸掉。”

    莫垣凯喘了口气，说：“看来是我运气好猜中了？”

    时雨麟五差点扑上去给他一个真诚的拥抱。

    麟五感情充沛地说：“肥仔！你简直是超级英雄是在地球毁灭炸弹启动前一刻把线剪掉的救世之光啊！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这样最多也就几百人充当听众，城市有得救的希望了！”

    莫垣凯没大听明白：“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做什么！you，听好了，老子的歌会震撼你的自我，一定要尽全力来阻止我，现在快点捂上耳朵，不然你的心脏就要跳脱！”

    时雨麟五在莫垣凯惊讶的注视下跃出平台之外，在空中演奏起新的曲目。

    “开场的曲子结束了！现在开始本场演唱会的重头戏……由死之翼首领约翰·加西亚作曲，神秘嘉宾隐律主完善，再由本大爷时雨麟五演唱的超cooooool原创作品！”

    “——敬请欣赏，群龙大暴走狂欢曲！”

    新的曲子响起，不带任何令人愉快的韵律，也不似黑金属乐曲那般带着足以令听众发泄的宣泄。那是狂躁、是不安、是悲痛、是紧张感与负面情绪的集合。莫垣凯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感觉身体都要炸裂开来。他跪倒在平台正中，痛苦地捂着耳朵，脑中出现了一个极为不妙的猜想。

    “糟！暴走！！”

    莫垣凯的猜测没错，这正是约翰·加西亚在人生低谷时研发的杰作，诱发超能力暴走的暗黑乐曲！

    现在，这引诱龙种暴走的音乐重现人间，灌入了刚刚从神隐中脱离的千百位超能力者耳中。这一次再无好心的信息生命体能够伸出援手，乐曲如同计算般发挥着效果。哀嚎与吼叫声自城市各处传来，一束又一束光芒自苍穹之都射向空中。

    饱受蹂躏的晴空在这一刻彻底撕裂开来，露出了群星遍布的星空。今次闪烁的不止是一颗星辰，百道以上的光芒如雨般落下。美丽的流星雨落到现实之中，化作了一只只被冠以灾厄之名的巨龙。

    结晶般耀眼的巨龙，雾般虚幻的巨龙，如机械构造体的巨龙、庞大如山包的巨龙、扭曲似妖怪的巨龙、体表缠绕着旋风的巨龙……千奇百怪的灾厄于此刻浮现，时雨麟五注视着群龙的盛宴，却感到无比庆幸。

    “超级肥仔拯救了末法之世啊……差点就是570万只巨龙降临了。”

    麟五打了个寒颤，落在一只雾状巨龙的头顶。无法无天的巨龙此刻却像宠物般温顺地背着他飞在空中，黑金属乐手站在龙群之中，向着疯狂的城市高歌。

    “老子就在龙群正中！听到了吗超能力者们，想救城市就来干掉本大爷我……喔我草！”

    一道深蓝色的等离子炮伴随着巨响升起，炮火与时雨麟五擦肩而过，差点就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麟五胆战心惊地回头，看见莫垣凯凶狠地爬起，以双手举着一个炮筒般的装置。

    莫垣凯的双耳处正流出鲜血，他将自己的耳膜刺穿了。失去了听力的他，自然也无需担心被声音阻挠。

    “有种，够劲！”时雨麟五大喊道，“记得打老子别打巨龙，那只会让你自己没命！”

    “给我住手，衰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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