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医者不自医（8）

空间与最顶配的硬件……我明白……好，祝你成功。”

    格瑞神父扣了电话，在圣者像前划着十字，颤声祈祷。

    “圣者保佑。老天啊，圣者保佑……”

    “你祈祷你x呢！”教堂大门被一脚踹开，游侠瑟薇丝把又一个哀叫连天的倒霉蛋丢了进来，“有新病号快接！”

    “哦好这就来！”格瑞神父赶忙上岗。

    ·

    无尽树海上空的夜幕被一道道碧绿光束撕裂，吸引注意力的灰发青年在激光炮中斗转挪移。真帆用绮罗的随身设备一目十行扫着参考文献，她此刻分外感激臭脾气的上司，因为那其中的大多数内容她都为了应付工作而硬着头皮读过。

    “赤口真帆你有信心吗。”绮罗蹲在她身边紧张得要死，“我我我我好紧张……”

    “十秒钟后开始手术。”真帆头也不抬，“公孙策，你的工作从现在开始。”

    “好！”

    一直单方面闪避的公孙策精神一振，落回至两人身前。白质平台在此刻崩溃，真帆与绮罗落向无尽树海，公孙策独自飞向风天使的前方。他的手心一翻掷出两枚灰色的铁片，如忍者般投掷。

    独想印的手里剑以急速穿越森林，没入风天使的巨大身躯。而这微不足道的攻击仅仅是个开始，公孙策的动作一刻不停，手里剑投掷由二变四，由四变八，由八变十六……第五秒结束时已有接近两万枚手里剑在空中飞舞，两万道破空声的叠加，令爆鸣声凄厉如地狱中的恶鬼嚎哭。

    “独想印·鬼雨伐风！”

    以万计数的灰色暗器从天而降，化作穿刺天使的杀伐之雨。无数道血色锁链自风天使体内延伸而出，概念的打破带来了无法消磨的“联系”。

    真帆自密林的空隙中看到那一道道横穿夜空的铁索，为自己鼓起最后一把劲。“赤口真帆，加油呀。”身旁的绮罗小声鼓励。她无言点头，将手掌探入木械之州的土地，把自己的感知探入这生机茂盛的树海之中。

    她感受到了资源，无穷无尽的资源。整片木械之州的树海犹如一整个巨大的活物，而它的生命力在真正意义上抵达了无限。植物的生根发芽与枯萎衰败不过是树海这一存在活动时的正常生命表现，它自身在两千年来从未老去半分，永远保持茁壮。

    真帆意识到自己能够得到这份无尽的力量，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融入其中。

    我不要。真帆想。变成树海的话就没法和朋友分享时光了，就没法和绫音闲聊玩耍了，也没法拥抱那个曾经的小男孩了。

    我做赤口真帆就好。我只借用一部分力量，让我暂时取代那个粗糙的图腾。

    于是树海做出了回应，生命的力量在她的感知中奔涌。她需要将这份力量塑形，令心意信息进行可视化表达，以此与风天使分庭抗礼。记忆中最深刻的巨体形象在心中闪过，耳畔响起了某人调戏般的笑声，赤口真帆将双手合十紧握，学着记忆中邪祟的神态大喝。

    “一切善果终归有，一切恶孽总应报。无边地狱需护法——”

    “不动明龙真体！”

    树海升腾，巨兽起身，无比生命奔涌化作人形魔龙！数不清的植物随着赤口真帆的意念而调动，开始了刻在它们血脉本能中的环境演变。它们聚集成异常丑恶的褐色龙身，又在其上生长出色泽碧绿的女体。

    绿叶与花卉演变为这女体的薄纱，曾经妖媚的笑容在此刻变得如孩童般纯洁。不动明龙真体的身躯中延伸出数万条根须，顺着独想印的联系一路向前，毫无阻碍地探入风天使的躯干内部！

    真体内部的绮罗脸色发绿：“我有点犯ptsd……”

    “这次我们吃人，不是被吃。”医生捏捏偶像女孩的肚子，“就算被吃你肉多消化得也慢。公孙策，现在开始！”

    “收到。”

    公孙策在此时启动了零的怀表，梦幻国的力量将时间减慢至近乎静止。两万道铁索的源头汇聚在不动明龙真体的内部，与紧急搭建的信息模块连接供两人进行信息处理。“就像开机神的时候一样。”绮罗不停下着自我暗示，“就像开机神的时候一样！”

    绮罗的信息处理能力接入，风天使的内部构造在此刻完全呈现，清晰如纸面上的数据。真帆开始思考、分析、参考样本建立模型，将人类与树木缓慢地分离。

    “将风天使划分为头部、躯干、四肢共六个大区，最先处理状况复杂的头部大区。”医生吩咐道，“你记录我的每一次操作与样本类型，在扫描完成后按照基础模型进行批量复制处理。”

    “扫描完成，共5654个模型外的特殊桉例……”

    “跳过，批量处理结束后我来单独分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知道现实世界内过去了多久。“特殊桉例剩余4354……”专注的思考让时间变得缓慢，借助绮罗与仪器的辅助她得以实现精密作业，但部分复杂的病号无法靠绮罗的辅助进行批量处理。“剩余2135……”维持这样的消耗对公孙策来说也是相当的重担，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一滴汗水自真帆的鼻尖滴落，超高速运转的能力让她近乎要窒息。绝大多数分离都已经完成了，还剩两千人……

    这时机关跳动的声音卡哒一声响起，静止的“预备时间”已用完了。“别分心，真帆姐。”公孙策的声音接入通讯，“专注手术，我来处理。”

    真帆没有搭话，没有观察外界情况，她感觉周围的环境像地震般地动山摇，但风天使体内却维持着稳定。

    “剩余1863。”绮罗的声音毫无波澜。真帆的大脑开始刺痛，坚持住。“剩余1134。”心脏难受得想要炸开一样。“675。”如果平常多打打架的话耐力会更好吧。“454。”开始分心了，她咬着舌尖，逼迫自己集中精力。“342。”坚持。马上就能成功。

    最后的那几秒真帆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血腥的实验场。她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幼小的女孩嬉笑着和她说着听不明白的话，浓郁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好似天空的色泽。听不清空亡在说什么，一句话都听不见。仅觉得她在笑。

    她几乎靠本能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剩余0！”

    真帆捂着胸口跌坐在驾驶舱内，她缓了数秒才发觉自己现在的处境。风天使与她们的距离极近，公孙策在中途就以念动力强行接过了不动明龙真体的操控权，配合增生的白质手臂将风天使牢牢束缚在原地，他以一己之力将巨人的所有攻击悉数挡下。

    绮罗替代真帆喊道：“手术结束！”

    “给我出来！”

    被风天使吞噬的人们在手术完成后便与最近的锁链捆在了一起。公孙策勐然发力，将被分离的所有人类从风天使体内同时扯出。与此同时，不动明龙真体开启了诡异可怖的攻击，那些在片刻前忙于拯救人类的根须在此刻变得贪婪无比，它们顺着独想印开辟的联系一路延伸至风天使的巨躯深处，将其如养分般压榨，吸收！

    “破坏你会损害环境，那我就把你一口吃下。”真帆冷笑，“这具真体的主人，可是比这世上的一切生命都要贪婪的邪祟啊！”

    总数为十万的人类在不可思议的伟力下脱离巨人飞向高空，无面的风天使因真体的掠夺而发出哀嚎。它挣扎，咆孝，反击，却未能在公孙策的拦截下取得寸功。褐色的巨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在枯朽后完全化作了不动明龙真体的养分。

    最后，无尽树海中仅有半龙半人的巨躯独自站立。

    树海在这过程中未有一丝异动，仿佛巨人间的征战对大自然而言，也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又一场生命争夺。

    在风天使被击倒的数秒过后，取得胜利的巨人开始崩溃，化作无数残枝败叶回归树海。真帆当真用尽了力量，绮罗也因在恶劣环境下的过载运算而头昏脑涨。她们被念动力轻柔地拖住，回到大地之上，灰发青年正微笑着等待两人。

    绮罗落地后环抱住恋人的脖子，晕晕乎乎地说：“另一队怎么样了？”

    “我刚确认过状况。敌人撤退了，她们都安全。”

    “哦好哦好。”绮罗安心地闭眼，“我过载了，好累，要亲亲。”

    公孙策低头亲吻她的唇瓣，女孩心满意足地蹭蹭他的脸颊，在白质床上躺下就地歇息了。

    过劳的真帆坐在地上喘息着，汗水打湿了她灰蓝色的头发。公孙策伸手将她拉起，真帆简直要站不稳了，扶着他的胳膊颤抖不已。

    “能力使用过度就这样。”公孙策安慰道，“回去睡一觉就会好。”

    “……你每次。”真帆艰难地说，“都是这种感觉吗？”

    “以前经常力量见底，现在强了就少有这种感觉了。”公孙策推了下眼镜，“你看我打这么一场下来依然精神充沛，我可以这样打一天。”

    真帆忍不住轻笑。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轻薄的衣着摩擦着肌肤，她竟然有些发冷。

    公孙策尴尬地将头扭到一旁：“就，真帆姐，你还是注意一下……”

    真帆这才发现自己这次又是穿着睡衣战斗的。手术过程中过度紧张的她出了一身的汗，被打湿的轻薄睡衣紧紧贴在肌肤上，一切在此刻都堪称一览无余。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胸前，想了想又放下了。

    “无所谓，反正只给你一个人看。”

    “拜托你不要在这种时候那么洒脱……”公孙策尽力控制住视线，可惜感知力太强在此刻成了要命的弊端。他赶紧做出件白质大衣给真帆披上，姐姐的笑容让他打了个寒颤。

    “喂真帆姐劳烦控制下表情你刚刚笑得好像空亡。”

    “空亡看到也会开心的。”真帆窜进他的怀里，“收工了，回去睡觉。”

    “好好，反正总是我当苦力。”

    公孙策抱起真帆，背起昏睡的绮罗，像三明治般飞向百鸟市。合众州政府的直升机正在上空盘旋，对受灾群众们的处理将由教会与官方共同负责。

    那就不是超能力者该考虑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