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除叛

他听到了关内的杀声，知道肯定是樗里骅的兵士正往关门处杀来。

    路苌找到了吉云天，见他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大惊失色下忙问周围兵士缘故。

    兵士对他说：“方才打开关门时一伙人一拥而上准备刺杀吉云天，被他们所击退，但吉百将也身受重伤。”

    路苌又看了看吉云天身旁躺着的另一人，向他啐了一口，遂向兵士们大喊：

    “弟兄们，事已至此，唯有死战才能求活，诸位随我坚守关门，待戎人进关。”说罢拔出宝剑，只待关内秦兵攻来。

    路苌以为，虽然樗里骅猜到了自己是内应，但他人微言轻且对此事获知时间仓促并不足以扭转大局，但也不得不防备樗里骅安排的诸多后手，方才刺杀吉云天正是如此。

    目前叛军人数约在两百多人左右，此刻站在关门处倒也是固若金汤的模样，只待数息过后戎人从关门杀入，他们就算是赢了这场豪赌，纵然樗里骅再有能耐，又岂有回天之力。

    百步、八十步、七十步,关门处的的兵士们握着手中的长戈，看着远处杀来的秦兵。终于到秦军冲至六十步的时候，有人大喊一声，“让开关门！”，只见关门山洞内密密麻麻的戎人吼叫着杀了出来。

    “什么声音？”这时，兴奋中的叛军里有人突然听到密集的破空之声，“箭，是箭！”只听有人惊恐的大喊道。

    话音未落，就听关门处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和箭矢入体之声交相错落。

    数百支箭矢同时射向关门处密集的叛军和戎兵队伍里，像收割麦子似的瞬间倒下了一片。

    而没有倒下的叛军也绝望的发现，又一轮箭矢从天而降。

    短短数息，关门前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活人了，原本两百余人的阵列只剩边缘的数人而已。他们呆呆的看着关内的秦兵蜂拥而至，用手中的长戈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秦兵冲杀到关门时，箭雨已经射了三轮，乘着月色，他们在关内已经看不到站着的叛军，便一股脑的冲进了关门。

    漆黑的溶洞让战斗变得更加简单，只是听到人声就刺出手中的长戈即可，战斗的双方都爆发出惨烈的呐喊，而呐喊声的来源又成了双方唯一的目标，就这样过了许久，也杀了许久。

    在又一次挥出手中的长戈后，许小羊就已经力竭，再也抓不住手中的长戈了，他叹了口气，等着自己被前面黑暗中的戎人砍杀。

    四日前他来到玉霄关，昨日却被莫名其妙的关在的地屋中，直到一个时辰前又有人告诉自己是清白的。懵懂且慌乱中又被告知要自己这些人马前去诛杀叛兵。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心里却憋着一口恶气，他十分想杀掉这些该死的叛兵，因为他以为正是这些叛军才导致自己被关在那阴冷的地屋。

    杀到关门时他借着火把之光发现所有人都往关门洞里冲去。自己本不想钻进黑漆漆的地洞，但四周的人裹挟着自己还是冲了进去。

    惨叫声，喊杀声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突然感觉到害怕，来当兵前他在家里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又怎会杀人。

    他想起自己被征更役时娘亲在家哭了一夜。

    在煎熬中，他听到前方喊杀打斗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浑身抖成了一团，也极力停滞脚步想躲到别人的身后，但终于还是听到了面前有人用自己听不懂的声音大叫，又感觉到一阵微风吹过。

    他下意识的蹲了下去，却不曾想自己手中的戈好像刺到了人，随后那人就扑通一声跌倒在了自己面前，汩汩的腥气中一股炽热的液体喷了他一脸。

    他吓得站起大哭起来，这时又听到有人朝他冲来，他知道是自己的哭声引来了那人，就立即止住了哭泣，又蹲了下来，将长戈从脚步声处刺了出去。

    就这样不断的刺杀，他自己都不知道用声音引来人再悄悄刺出手中长戈让多少人丧命，只是感觉到自己两只胳膊已经沉的举不动长戈了。

    就这样吧，太可怕了。

    他最后一次挥出长戈后，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过去，他仍旧没有等到杀死自己的武器挥来。

    奇怪之余，他只好睁开了眼睛，却看见眼前只有数具尸体，并无一人。

    他也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已经不再是一片漆黑，似乎就要天亮了。

    他看看左右，还有几个人和他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一扭头又看见身后尸横遍地，有戎人的也有秦人的，鲜血顺着自己的双脚流了过去，打湿了自己的布鞋，这布鞋还是娘亲边哭边纳的千层底。

    明日东升，玉霄关又重新披上了朝霞。

    樗里骅看着满地的尸首，不免有些伤怀，这本该是些秦国的大好儿郎，却奈何从了戎人。

    身边的兵士忙忙碌碌的搬运着尸首，在樗里骅的要求下，这些兵士尸首搬去了关后，依旧用秦人的丧礼予以安葬。

    在这些尸首里，樗里骅并未看到路苌，但看着浑身被射成了刺猬的吉云天，倒也难免想起了前几日两人坐在金牛关时的情形。

    纵然投敌，他也对吉云天生不出恶感，只能长长的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