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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咳嗽一声,还是笑意不减,低声道:“想着以后的发财大计呢!”
小丫头埋头继续吃东西,发财不发财的,我妖苓大鬼王就不馋和了。
花钱在行,挣钱?等我复活了,长大点儿再说吧。
对于复生这件事儿,小丫头其实没有多少期待的,唯独有些好奇的,就是长大后是什么样儿?会很漂亮吗?还是很难看那种?要是长大了却不太好看,那还不如不复活呢!
张木流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心说女子果然都是爱美的,鬼也不例外。
其实张木流一直很担心,特别是问了小丫头以后叫什么名字之后。
妖苓现在选择继续做妖苓,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没有多少仇怨了,特别是拿回那串手链之后,小丫头更是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一点儿。正因为如此,张木流才不敢将那个俱芦洲人的头颅拿出来。
而张木流怕的,是小丫头以后会再重新叫李小淇。
妖苓腮帮子塞满了,唯有美食不可抗拒。
“饭主儿哥哥,你咋不吃?我觉着挺好吃的,你尝尝呗?”
张木流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下去,轻声说道:“我可跟你不一样,我从来就不爱吃肉的。”
其实这会儿有两个张木流分别在两处,一个是白衣背剑,带着妖苓吃饭。另一个是一袭青衫背个箱笼,书生模样蹲在个铺子屋檐下擦汗不停。
这到了分神境界,可以分身出去真是太好了。
在这石门镇,毫无修为青衫书生可比来个剑仙惹眼的多。此刻张木流蹲在屋檐下擦汗,路上来往之人都会转头看一眼,眼中尽是疑惑。
一介凡人,来这儿干嘛来了?
其实张木流知道,妖苓手腕的那个五彩手链当初即然能惹得家破人亡,这会儿肯定会有打其主意的人。
青衫书生看着十分落魄,海边儿的天气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书生叹气不停,从箱笼里取出个颜色泛黄的面饼,搭在膝盖上使劲儿掰成两半儿,收起来一半儿后将另一半儿塞进嘴里,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咬下一点儿,没嚼几口呢就咳嗽不停。取出一截儿竹筒,想要喝一口却发现没水了,纠结半天之后,还是苦着脸盛了房檐滴下的水,灌了一口后脸都发青。
这会儿有个穿着灰色儒衫的年轻人一步跳到屋檐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拿出一只烤鸡递向张木流。那年轻人笑着说:“兄台只是一介书生,跑这儿干嘛来了?”
青衫书生看着烤鸡咽口水不停,却还是将那馋人的油纸包推回去,笑着说:“谢谢兄台好意,可无功不受禄。我来此地,是听人说了在这儿能看见鬼,所以才花了一年时间跑来,老早就花完钱了,现在更是身无分文,教兄台见笑了。”
那个灰衣年轻人疑惑道:“见鬼干什么?凡人都躲着鬼呢,你却跑来见鬼?”
书生有些难为情,低声说:“我有个心愿,就是想画一副百鬼图。说出来是挺惹笑的。”
灰衣青年古怪一笑,指着个拎着竹篮的妇人,又指向几个围在对面屋檐下下棋的老人,最后指了指自己,笑着说:“你看,这些都是鬼啊!”
说着猛然褪去皮肉,只剩下骨架子在张木流眼前,骷髅头嘴巴开合,就着夜色,吓人无比。
书生惊叫一声,半块儿硬饼都丢了出去,坐在地上蹬着脚往后退去极远。
那灰衣骷髅笑了笑,变回原来模样,几步走到书生面前,举起那个烤鸡,笑着说道:“别怕,我是饿死的,看见挨饿的人心里就不好受。”
张木流愣了愣,不是青衫书生,而是张木流。
他接过烤鸡,撕下来一只鸡腿,最不爱吃肉的家伙这会儿吃的极有味道。
一人一鬼坐在檐下,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谁都没有说话。
酒楼里的张木流摘下酒壶喝了一口酒。故事是真的假的且不论,这饿死的三个字就挺戳人心的了。
白衣张木流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何岛主是真不怕死啊!
小丫头这会儿也吃完了,摊在椅子上揉着肚子,嘴里嘟囔没停。
张木流摇头笑道:“你敢不敢一个人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妖苓看了趴在自己肚皮上的白麒麟,摆了摆手道:“那有啥不敢的?我妖苓大鬼王还怕这个?饭主儿你去吧去吧,没啥好怕的。”
白衣青年笑着起身,刻意在酒楼露出金丹境界的气息,身形一闪而逝。
这一手惹得酒楼四座皱眉不停,却是没人说什么。
那个带着小男孩的老头儿摇了摇头,对小男孩说道:“见着没有?这种人呐,就是自以为有些本事,便四处显摆个没完。把那小女鬼独自丢在这儿,也不怕有什么意外。你可记住,重新活过来之后决不能学他。”
小男孩点了点头,声音游丝一般,“我知道的,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嘛!”
白衣剑客瞬身云海,看着等在那儿的一位女子,淡淡说道:“见过梓舟岛主。”
那女子年轻无比,长得虽不是多出众,却是有一种清冷气质。
这位梓舟岛主淡淡道:“你救了我的徒儿们,今天来是告诉你一声,何弼背后之人是你惹不起的,就别想着复活那鬼修了,赶紧跑吧。”
张木流哈哈大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与那梓舟岛主说道:“岛主姐姐可能不知道,我靠山也不小,东海龙王知道不?那是我媒人!”
女子微微皱眉,“话已说到,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张木流一身白衣,嬉皮笑脸道:“可岛主姐姐想走已经晚了,何岛主已经带着靠山来了呀!”
女子皱眉不止,转头时便见何弼带着个黑袍人在不远处。
何弼先是对着张木流冷笑道:“剑仙本事是不错的,可爱吹牛这个毛病,确实令人惋惜。而且还自大无比,明知道我带了人,还敢以分身独自来此,那合道境界的白鹿呢?”
接着又转头看去那女子,也是讥讽不停:“陈燕岛主,你这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呢?是觉得我何弼不会对你梓舟如何吗?”
张木流喝了一口酒,笑道:“找了了个什么大神?面都不敢露?长得太难看了?怕吓到我吗?你看这就见外了不是,我可是练过的,哪怕掀开袍子是个猪头,我也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那位名字极其俗气的梓舟岛主也开口道:“何弼,我不找你讨个说法儿,还放朵儿去找王浪,不是怕你,是不想两岛之间有战事罢了,你莫要欺人太甚。”
黑袍人始终没有声音,只是何弼在不停说话,言语尽是讥讽。
张木流干脆翘腿躺在云端,头枕长剑游方,不停往嘴里灌酒。
这黑袍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啊,可就是不晓得是什么人,在哪儿见过。
陈燕看向张木流,冷声道:“联手对敌么?凭你一人,哪怕有个合道境界的大妖,对上这家伙也是难有胜算吧?”
青年只是不停灌酒,半点儿不着急。这黑袍人身上,半点儿没有杀气啊!
好半晌了,都只是在打嘴仗,半点儿没有动手的意思。何弼着急道:“谯先生,这恶徒杀了我的儿子,断了您一统千舟的大计,咱得先办了他才是。”
黑袍人还是不说话,张木流却笑着问道:“姓乔?”
一旁的梓舟岛主无奈至极,心说这家伙到现在还有心思打趣?于是传音道:“这位谯先生可不是好惹的,虽然境界也就是个合道,可一手魔道手段十分诡异。”
张木流没理陈燕,而是静静看着那黑袍男子。
黑袍人终于笑了笑,声音十分难听,好似锯木头似的。
他撩下罩着脑袋的黑袍,一副脸庞吓人无比,好似缝缝补补的破衣裳,脸上的肉都不是一种颜色,皆是针线缝合的伤疤,就好像是拿碎肉拼出来的脸似的。
张木流愈加感觉此人熟悉,却全然认不出来。
黑袍人声音嘶哑,缓缓说道:“张公子可还记得我?洛阳城的采花贼。”
张木流眉头大皱,“薛泱?”
在何弼与陈燕不可思议的眼神之下,黑袍人走出一步,露出干瘪手掌,抱拳深深一礼。
他说道:“薛泱死了,如今叫谯雪阳。”
顿了顿,这个明明被史嘉铭一刀断头的家伙,声音诚恳无比,大声说道:“张先生之前,没有人相信浣裳姐姐是无辜的,先生仗剑上山,平了那座造化山,为姐姐报仇了,我替曾经的薛泱谢过张先生。”
原来,是在在洛阳城里害了十三位女子的沦落人,薛泱!
张木流叹了一口气,那个薛泱已经付出代价,死了,这个谯雪阳的确与薛泱无关了。
白衣青年笑了笑,淡淡道:“希望你日后能如名字一般,变作化雪骄阳。”
何弼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谯先生与这家伙认识的吗?
张木流对着何弼哈哈一笑,“说了我朋友多,你还不信。”
陈燕则是无言以对,不用打起来最好。
如今其实也算是死人的谯雪阳,咧出个难看笑脸,手中多出一壶酒水,抛给张木流后说道:“史大哥说过张先生喜欢喝酒,我来瞻部洲的路上,存了一坛子,我知道此生肯定会再碰见你,就是没想到有些快。”
说着便一巴掌将何弼拍了个半死,转向张木流时神色变得有些悲伤。
这位因女子而废,又因女子而死,此时改名换姓叫做谯雪阳的家伙,苦笑道:
“我起这个名字,本来是想着站在高处看薛泱,实在是没想到骄阳化雪这四个字。”
张木流站起身子,疑惑道:“你也是想着借五色莲复生吗?”
谯雪阳摇了摇头,“我就没想过要复生,来这儿,就是觉得僻静,我不是鬼,是魔!我要把这千舟,变成魔道圣地。”
张木流点头笑道:“好志气,魔不魔的其实没什么,但我得告诉你一句,魔从来都在心里,而不是身上。此刻的你在我心里,就是那个为了个女子独上造化山,有情有义的汉子!”
这位死了一次,现在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的黑袍男子,再次躬身作礼,笑着说:
“谯雪阳尽力,以魔道去打天下正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