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简直要昏过去,你这个做了半辈子婢子的人,在这里矫情什么呢?
那豆角阿芙也是吃了的,大部分硬线都已尽数挑掉,恐怕只有些许边边角角残留。
纵然是难以下咽,也该竭力当作若无其事,当着众人呕出这样一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桓羡道:“那,夫人不若也去侧屋休息下?看着姑娘也困了,许是该歇午觉了呢。”
蔓儿虚弱地抬起手臂,招呼奶娘把孩子抱走了,自己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自己:“没事,不要扫了各位夫人的兴,咱们...继续吧...”
阿芙素不知道如何劝装睡的人起床,这会也懒得理矫情的蔓儿,只慢慢坐了回去,招呼各位夫人用膳。
蔓儿装了会子,自己也把“豆角之变”给忘了,又开始正常用饭。
钱夫人跟阿芙说笑,余光看到蔓儿也不夹菜,低着头不停咀嚼,不由疑问道:“夫人...吃得还好吧?”
阿芙头皮发麻,哪里有主人家叫客人问“吃得如何”的?就不能别出洋相,收收那通身的小家子气,大大方方吃完这一顿吗?
蔓儿娇娇弱弱道:“我吃得好呢,谢谢姐姐。我只不过是习惯了这样多咀嚼几口,叫姐姐笑话了...”
阿芙看了桓羡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无奈,两人默契地不做声。
好不容易吃完这一餐,阿芙真是汗湿重衫,回去房里就急着洗漱沐浴,想早些歇下。
谁知晚间又有裴老太爷的人来传她,说是老爷有话要说。
元娘抱怨:“疯了疯了,这家人都疯了,哪里有半夜叫儿媳过去训话的!”
却也没法子,阿芙又爬起来梳妆整齐,去裴老太爷的书房等候。
盛夏的晚间,蝉鸣阵阵。裴老太爷坐在书房正中,门户大敞,就叫阿芙立在院中,问道:“二郎媳妇,你觉得今日的满月宴,办得如何呀?”
声音之大,阿芙觉得半个裴府都听得到。
阿芙回道:“儿媳觉得尚有不妥的地方....”
“我听不清。”
阿芙咬咬牙,硬着头皮大声道:“儿媳觉得尚有不妥。”
“不妥在何处?”
阿芙哑然。裴老太爷和男宾们都在外席,听陈升说那边宾主尽欢,不曾出了什么幌子。
那....估计是下午蔓儿哭诉了些什么....
阿芙中气十足,大声道:“豆角未去丝,让夫人吃得不舒服了!”
院子外头一阵骚动,有几声轻笑传出来。
说完阿芙就后悔了,如今她孤身一人在这裴府里,谁也反抗不了裴老太爷的意思,她实在不该这样轻纵,激怒了裴老太爷,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她急忙找补:“以及,监察不力,下人们把条幅....”
可惜晚了,裴老太爷一个茶壶掷了出来,在第一级台阶上摔得粉碎,吓得阿芙愣在当场。
他站起来,烛光在他身后,影子往前投,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在这暗夜里格外的瘆人。
“向芙,你不要觉得裴蔓和叔裕看蔓儿不顺眼,你就可以狗仗人势!”顿了顿,裴老太爷许是也觉得说得不太妥当,加了句,“狐假虎威!”
阿芙简直给他说傻了,一瞬间眼眶就红了,那酸涩的感觉,眼泪好像就要夺眶而出。
“蔓儿,再年轻,也是你的婆母。我不曾要你按规矩来,是看在叔裕的面子上。可你,不要觉得就可以轻慢了她去!她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
阿芙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噤声。
“现下还由你操办事务,是觉得你当惯了,熟练,加上蔓儿刚刚生产,身子不好。你就不要觉得自己拿到了天大的权力,在条幅、吃食这样的边边角角上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