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铭晏道:“我赐酒之前看他实在是神志恍惚,只恐出岔子,便暗自将杨缈渠留了下来。后来同她谈过几次,她也并非不通情理,实则是被她父亲自小豢养,从未从我们大旻的角度想过罢了。”
裴季珩涨红了脸:“向大人,多危险呐!”
向铭晏道:“此事确实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后来晋珩回京......”
穆晋珩忍不住道:“她可见过我?”
“她见过。我在长亭送你走时,她就在城墙上眺望。”
阿芙感觉叔裕在看她。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阿芙低声道:“怎么?”
“我走时候你可有‘在城墙上眺望’?”叔裕含笑问。
阿芙“哼”了一声,心道还没跟你算账呢,只不理他。可是身子又很诚实地倚了过去。
“......后来十一月底再次进犯,杨缈渠说她要去劝说南绍王休战。彼时我已与她深谈多次,再加上裴家军来援之前,福安实在是山穷水尽,便冒险放虎归山了。”
在场的人都在心底暗暗捏了一把汗。
季珩道:“这实在是太险了,但凡哪里出了一点差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裴叔裕慢悠悠道:“哪有什么十足十的事,咱们把握战机,文人拿捏人心,本就是各看各的本事。”
阿芙问:“南绍彻底完了?”
叔裕道:“尚有小股皇室逃窜,不过不成气候,可保百年无虞。”
他的下巴抵着阿芙的额头:“你何时想去扶安玩儿,随时都能去。那里如今和普天王土一样,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
向铭晏笑道:“干脆你们一并搬去扶安,也叫我这流徙好过些?”
叔裕心底对铭晏的被贬万分抱歉,闻言正色道:“向大人,因此事连累你的仕途,叔裕实在是抱歉。”
铭晏急忙摆手笑道:“裴将军可言重了。您看我这流徙,也没什么艰苦之处。过不几年,恐怕皇上也就把我调回来了。”
叔裕笑道:“那是自然。如今朝中缺人,你又有真才实学,明珠是不会长久蒙尘的。”
阿芙注意到晋珩一脸怔忡,忍不住道:“晋珩哥哥?”
晋珩抬起眼来,看她一脸关切,勉强笑着摇了摇头。
铭晏道:“杨缈渠如今可在扶安?”
叔裕摇了摇头:“我伤好后,她赶车将我送至扶安城外便回了。临走前要我不要着人去寻她。当时我并不知她与你们的这些渊源,只当她是南绍人,不愿同我大旻扯上关系。”
晋珩重复道:“不要去寻她?”
叔裕看着他,没做声。
阿芙道:“哥哥,你若想去寻便去寻。我常常说这样口是心非的话的。”
她感觉叔裕的胸膛轻轻震了震,手在她肩上捏了捏。
晋珩思忖了会,叹了口气:“罢了。朝廷上也走不开——再说,我也着实是没脸去寻她了。”
他并不是情感外露的人,当着一群人说了半日心头隐痛,已觉十分不好意思,又把话题牵回叔裕身上:“裴将军,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
阿芙转过头来,注视着叔裕。
裴叔裕也凝视着她,道:“谥号已下,我觉得是时候退隐江湖了。我本是一介武人,叫我引领兵部已是最大限度,如今季珩和彦先都经了历练,南绍和匈奴又都一蹶不振,国恨家仇一并报了,也该是采菊东篱下的时候了。”
阿芙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晋珩道:“那澄远怎么办?他本可以入国子监或者做皇子伴读,可你们若是不在长安......”
叔裕和季珩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兄弟三个都是当年的太子伴读,可是读够了。”
阿芙道:“看澄远吧。书自然还是要读的,若是将来他想入朝,他的叔叔伯伯都在朝中,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若是打小就进了宫,将来想脱身可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