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原来她对苏木是那么的依赖和信任。
独自一人迷失在丛林里的孤独无助,在苏木出现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自那一次后,她乖巧了很多,虽然还是时常调皮闯祸,但苏木说的话,她都会乖乖听。
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苏木的呢?穆淼淼想不出具体的时间,但十二岁生辰那年,苏木将她带到河边放花灯,从怀里掏出一盒糖球塞到她手里,对她说“生辰快乐,万事顺遂”的时候,她看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中笑得温柔又克制的眼睛,心里就想着,她要嫁给他。
如今她已经十五岁,刚完成了及笄礼,她想要嫁给苏木的心从未曾变过。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他。
可是他拒绝了她。
穆淼淼翻了个身,烛盏里的蜡烛已燃烧过半,烧得黑乎乎的灯芯被炙热的火花包围着。
苏木是喜欢自己的,穆淼淼无比确信这一点。
但他的喜欢有多少呢?她不敢去丈量。
某些时刻,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会觉得自己被他小心放在了心里,他看着自己时的专注,和偶尔露出的深情,总给她一种被深爱着的错觉。
但更多时候,他面无表情,清冷又克制,她从他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到光亮,也看不到自己。仿佛世间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那双眸子停留片刻。
她抓不住他,也猜不透他,所以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一藏就藏了三年。
她也曾小心翼翼地试探他,但每次话说一半,就又咽了下去。
她害怕,怕破坏他们现有的关系,怕他从此避着自己,更怕自己自作多情。
而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满怀欢喜地对他说出自己的喜欢时,她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拥抱。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他的喜欢有多重呢?
穆淼淼想,大概可有可无吧。
因为没有足够的在乎,所以在困难面前,才会轻易就放弃。
十五岁的少女,在及笄后的第三天,在夏季的雨夜里,感受到了情爱的苦涩滋味,是整盒的糖球都冲刷不掉的苦涩,如丝线一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五脏六腑之内,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张开嘴大口吸气呼气,看着苏木白日里坐过的那张凳子,突然有些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想着苏木昨晚和今天无声的拒绝,连绵不绝的泪线打湿了一大片枕头,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
这就是情爱的滋味吗?她想,大概话本上那些被心上人辜负了的女子,也是像如今的自己一般呼吸困难,所以才总是很快就香消玉殒了吧。
她为那些因为情爱而失去生命的女子可惜不已,也为自己即将成为她们的一员而自怜不已。
穆淼淼静静地躺在床上,张大嘴巴呼吸,脸胀得通红,脑袋也越来越痛,心里委屈害怕得不行,觉得大概自己今晚就要死去了。
她死了,苏木应该会难过的吧?毕竟他还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虽然只有一点点。
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但她不敢闭眼,她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至少,至少要撑到明天早上,等苏木过来。她这么喜欢他,她是因为他而死的,怎么也要死在他怀里,让他一辈子都记着自己。
还要告诉他,让他不准娶别的女子,最好一直在她坟前守着她,地下黑黢黢的,还有虫子,她害怕……
眼皮子越来越重,身子越来越轻,她仿佛漂浮在空中,头却被扯着往下拽,整个脑袋一胀一胀的,生疼。
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全身上下唯一的力气都被她用来撑住眼皮。
当她终于乏力,眼睛即将闭上时,她想,怎么还没有天亮?苏木为什么还没有过来?她想再看一眼苏木的脸,好好把他的样子记在脑子里,不然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找不到他怎么办。
就在她闭上眼睛,手脚开始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她听到三声轻缓的敲门声,在声势浩大的雨声里被淹没得似有似无。
会是苏木吗?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抵挡不住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感到额头上一片清凉,竟是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些脑内的胀热。
苏木立在床前,从穆淼淼滚烫的额头上收回手,皱眉看了眼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的阿凤和榻上正说着梦话的小吕,伸手将穆淼淼轻柔地抱了起来,拿自己的外袍牢牢裹住她,将她抱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