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清未点点头,“他们这般劳师动众,又达成联合,无非便是想擒住我,故而这等脆弱的同盟关系也将止步于此,若是觉得有机会擒住我,反而乐见红风寨灭亡。”
“可若是这般,贤弟岂非以身犯险?古语云,君子不立危墙,贤弟这般……”
清未洒然一笑,“祖兄所言那是君子,我虽通晓六艺,却自忖并非真君子也,自然做不得数。”
祖剔一愣,没有想到清未会有此回答。自古时文圣创儒学,千古流传,何人不言自己正人君子,可又有多少人当真能做到。似清未这般直接的,祖剔还是头一次见着。
祖剔忽然站起身子,抖搂袖子,朝着清未深深一躬。
清未大惊,赶忙上前扶住。“祖兄何故如此,岂非折煞小弟。”
“这一拜,乃是为了苍州、雁渡二州的百姓,敬你舍身入虎穴的大义。”
“祖兄谬赞了,快些起身,清未可不是心系百姓之人,只觉此事皆因我而起,也当在我手中做个了断,仅此而已。”
“贤弟真性情中人,我辈敬仰。”祖剔也不固执,由着清未将他掺起,只是再看清未,只觉世上竟有这般奇人,此等洒脱胸襟气度,百年来亦无有出其右者。
帐外夜色渐深,阵阵寒气合着大风刮入帐中,吹着烛火摇曳,也让二人感觉一丝凉意。原本便昏黄的账内,眼见着火烛快要熄灭,缓缓融于夜幕之中,祖剔忙喊来下人掌灯。
“庄主,已至亥时彦夜了。”掌灯的下人换上新烛,在祖剔耳边轻声说道。
清未也是识趣之人,听得这话,便欲起身告辞,让祖剔休息,哪只祖剔却挥手示意其坐下。
“无妨,我与萧贤弟,一见如故,今日当秉烛夜谈,尽兴方归!”
那仆从也不多话,换上火烛后,便悄然告退,裹了条毯子于帐外守夜去了。
“贤弟之聪慧与气度,愚兄已有见识,却不知贤弟对这家国社稷之事,可有见解?”
这话题虽极为空阔,但祖剔确信,以清未的聪慧,自然知晓自己言之所指,以清未的性子,必然不屑于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清未却是低头不语,神情有些肃穆,祖剔只道他是在细细思量,却不知其实是想起了往年于观星台逍遥宫,与师傅留陵关于天下大势的讨论,及出世入世的争执。
“我朝自武帝终结乱世,一统天下而建国以来,初期也可谓繁荣昌盛。”
清未沉思片刻,便娓娓道来,
“然自南皇后发动兵变,祸乱朝纲,便乱象迭出。先是楚王司玮与汝南王司亮、权臣魏瓘勾心斗角,相互攻讦,司亮与魏瓘皆为司玮所害。后南皇后又密谋杀害楚王司玮,独揽朝政,架空惠帝,大肆委任其党羽居要职,致使我弁朝乌烟瘴气、江河日下。”
“关外蛮族也因此而蠢蠢欲动,先有西部凉州、南剑州羌、氐二族暴乱,数年方才平定。而今北方鲜卑、匈奴等蛮族也蠢蠢欲动,常怀不轨之心,我朝内忧外患,令人忧心。”
祖剔闻言,不住点头,这番分析,大致便是这些年来朝中概况了,不曾想萧清未一介闲散之人,竟能知晓地如此通透。
清未却是话锋一转,语出惊人。
“然这些问题,皆为癣疥之疾,我朝所历坎坷,皆由国之根本所致。我朝沿袭前朝察举旧制,又在此基础上形成九品中正制。择贤而有识,善辨人才的官员任中正,查访评定州郡人氏,分作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品,作为吏部授官依据。”
“起初并无不妥,但建国以来,各地政务皆有大小世家,名门望族干预,长此以往,九品中正制便演变成了只于名门望族中选拔官吏,造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的局面,故而世家大族,才是我朝的心腹大患……”
祖剔听着清未所言,眼神越发明亮起来,丝毫没有顾忌他自己便也是清未所批判的世家大族出身。
“此番言论,震古烁今,真旷世之奇才也!”他轻声赞叹。
又换了次火烛,夜色愈发浓厚,帐内二人,相谈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