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可他在乡下待了那么多年,最清楚一个工人的岗位,对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几乎看不到未来的人来说,是多么宝贵的一个机会。
别说代价只是欠下区区一张欠条,就算是卖身契,很多人也会眼睛眨也不眨的签名画押。
当年他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得到家里让他回城上班的信,那种激动的、仿佛生命重现光明的心情,他至今历历在目。
所以,单纯的裴小囡还在担心父母这一趟可能空手而归,裴安和却是从不怀疑,这种千载难逢的机遇,表弟绝对不会犹豫哪怕一秒钟。
不过,裴安和最喜欢妹妹这份不被社会限制、天马行空一般的思想,也很愿意帮她维护那个纯粹理想的世界,便只是笑着说,“既然担心,那还站着做什么快点收拾早些回家,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之后还要去店里处理第二天的卤味,这些摆摊工具也要一起送到店里,但家是一定要先回的,因为他们不能带着几百块的巨款到处乱晃。
他们这里民风确实淳朴,老百姓大多安居乐业,可治安却算不得好,应该说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大量知青回城,加上原先那些升不上学又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街头巷尾充斥着无业游民。
穷则生乱,加上群众法律意识淡漠,因此偷盗抢劫,都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他们白天不去偏僻的地方,还能避开那些麻烦,晚上就只能小心谨慎了。
裴景书被提醒,立刻觉得归心似箭,挽起袖子又搬了一趟东西,这就收拾完了。
她一马当先跨上自行车,简直要把脚踏板蹬出火星子。
裴安和一抬头,就看到妹妹头也不回的背影,无语凝噎。自己提醒的她,跪着也要追上去,于是街头上演了一出他追她逃的经典戏码。
兄妹俩就这么一口气赶回了糖果厂。
裴家已然是灯火通明,不仅裴大头苗红旗和裴平洲从老家回来了,许向华也带着三个孩子等在家里。
另外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苗红旗他们应该也是天黑之前赶到的,回来简单炒了几个菜、蒸了一锅米饭,一家人这就津津有味吃起来了。没有电话,他们又不知道裴安和两个会提前这么早收摊,自然是把两人的份单独温在锅里,他们大家先开动了。
身为客人的苗传生,此时也捧着碗埋头苦吃。
他家在老家日子算是比较宽裕的,大哥二哥在队里或公社有工作,算工分都是最高那一档,两个姐姐也嫁去了公社的殷食人家,他和父母出工下地同样不差,即便在乡下,一家子吃饱穿暖也不成问题。
但队里大部分人过得紧巴巴,一日三餐的米饭里都要掺上一大半玉米或红薯,他们家也不能太出挑了,因此像大姑家这一锅纯大米饭的吃法,他已经好些天没体会了。
乡下不仅米饭要掺粗粮,炒菜也只有过年和待客才能出现,因为没有单位给发油票,他们买不到植物油,只有在年底用自家养的猪换来固定的猪肉,瘦的用来腌腊肉,肥的练猪油。
那一罐猪油,就是每家每户一年炒菜的食用油了,紧巴巴的,平日里便常吃煮菜蒸菜,煮一大锅全家吃一天,可以不费一滴油。
同样的,苗传生家里能吃上油,他哥有工作偶尔换得到票,还有个能偶尔补贴他们肉票不漂油票的城里姑姑。
可生活在队里,合群是第一要务。
苗传生今天本来也消耗大,跑上跑下收拾行李,又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这会儿饿得饥肠辘辘,吃着大姑简单清炒的时蔬,只觉得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两口下肚,碗中米饭已经少了一大半。
裴平洲见状,体贴的给表弟碗里挟了几筷子菜,提醒他别光顾着吃米饭。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随其后是裴景书充满欢喜的声音,她此时人未到声先至了,“爸妈,你们回来了咦,三表哥,你今天就过来了呀”
苗传生一时顾不上别的,碗筷搁桌上,就忙着起身给他俩搬东西,还不忘笑容憨厚的回答,“姑父把工作给我,问我什么时候进城交接,我说今天就行,然后下午在大队开了介绍信、收拾东西,就跟着大姑和姑父大表哥他们过来了。”
苗红旗让侄子继续吃饭不用管他们,这才无奈转向咋咋呼呼的小闺女,“你表哥在家里住一晚,明天一早,你爸带他去厂里办手续,到时候厂里就能分宿舍,给他放行李了。”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传生来城里接他们父亲的班,不是兄妹俩一力促成的结果么,人现在过来了,这丫头怎么转头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裴安和紧赶慢赶,还是比妹妹慢了一步进屋,他看见表弟就淡定多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朝对方温和一笑,“传生初来乍到,如果不适应,在家里多住几天也没关系,你跟我一起睡,我们兄弟各自长大后,也有好些年没这么近亲过了。”说到后面是恰到好处的怀念,毕竟小时候他们兄妹几个,放假的美好记忆都是在外婆家,跟表兄弟们漫山遍野的玩耍。
那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童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