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萧暄四处张望,走到一个偏僻的灶台边,冷不丁地拍了一个亭户的背,惊得后者黝黑的面庞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伯,这盐可能卖?”萧暄瞧了瞧四周,放低了声音。
煮盐的赵五本来吃她这一吓,额头冒了一圈汗,再听到这么一句话,嘴角狠狠一哆嗦,转过身来一瞅,一个身着布衣的少年静静伫立。
“去去去,哪来的小崽子,竟跑来作坊胡闹,快些离开!”
赵五东张西望一番,确定胥吏不在旁边,这才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老伯,我确是上这来买盐的,你给说个数”,萧暄眼珠一转,衣袖一翻,几个细碎银子在白皙的手掌中来回滚动。
赵五见着银子,目光变了变,一张脸还是冷着,“要买盐就去镇子上的官铺,这里只是作坊,俺们当苦力的,只管生产,不许买卖。”
“老伯,你说这话倒是看轻我了,早就听说,作坊的亭户占着便宜,私底下也与人做些小买卖,兜售几十斤私盐是常有的事。今儿我带足了银钱,你给行个方便,毕竟那官家盐可是比私盐贵了许多啊。”
萧暄低着头,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
“唉,你这小儿,裤裆里黄泥巴还没抹掉呢,就来混这滩子浑水。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来买私盐,真他娘的是撞在火口上,不是个时候。别说我成心刁难你,就是全绥安郡,怕是也找不到几个敢卖的亭户。茶盐司的官三天两头地往作坊跑,盯着动静,严禁亭户与外人买卖,产出了多少盐,那都是要如数记载,上交官家的。你快些离去吧,莫叫胥吏看了去,不然你我都得倒大霉。”
赵五叹了口气,恹恹地说了一通,紧抿的厚嘴唇活像鸡屁股。
萧暄见此,知道也打探不出什么了,应付几句,匆匆出了作坊。刚走到门口,唤过萧黎,正欲离开,只见迎面走过来几个身穿黑色圆领长衫,衣角一端系在腰间,缠着绑腿,头戴方巾,手提哨棒的胥吏。他们一行五人,直咧咧地踱过来,嘴上不知商议着什么。
眼瞅着只一条道,无法避开,萧暄与萧黎便直面迎了上去。
几个小吏勾着肩膀,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见了来人,拢身喝道,“前面走的是何人?到这煮盐作坊游荡啥呢?”
萧暄停了脚步,不卑不亢道,“我与姐姐来此走远亲,一时迷路,转到此处,见着浓烟滚滚,便想开开眼界,瞅个稀奇。”
“不知道这是禁地吗?听口音倒像是外地人,可保不齐是远方混进来的盐贩子说的托辞,使得伎俩,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瘦胥吏不由分说,就欲上前揪萧暄的衣领,把她提将起来。这人生的相貌丑陋,脸尖鼻塌,眼小嘴大,左耳残缺了一块肉,看着唬人。
萧黎心底一揪,就要发作,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挡住。
萧暄隐晦地扬了扬眉,笑道“各位大人,小民与你们走一趟便是。”
众人见着萧暄颇为识相,也没再动手,只那几双贼眼睛不停地瞟向萧黎,视线更是肆无忌惮地在其身上游走,眼底竟是一片邪火。
萧黎四下一打量,知晓他们的龌蹉想法,当即脸一寒,冻若冰霜。
下一刻,一个并不伟岸的削瘦身影却挡在了前方,阻隔了胥吏的视线。
萧暄眼神微凝,背在后面的手,拉了拉萧黎,示意其稍安勿躁。
感受到指尖淡淡温度,萧黎脸颊微红,低首望向地面,息了怒意。
这般,萧暄、萧黎二人便被胥吏一路推推攘攘,押到了茶盐司。
一进门,胥吏直往厅里去,只一会儿,茶盐司的主事人——董大林便急急赶来,一屁股坐在正中位,蒲扇大的手掌一拍桌子,喝令道,“哪来的外乡人,是不是想勾结亭户,套买私盐,快从实招来!”
萧暄作了一揖,挺直腰背,不慌不忙,“大人,你一来就扣这么大顶帽子,小民福薄,委实消受不起。我与自家姐姐确实是来探远亲的,因着人生地不熟,走岔了道,闯进了作坊。可谁知道那冒烟儿的地方是个禁地,又没挂个招牌。我们本是没见识的,这下坏了规矩,也是情非得已。还望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
“哦,你这小子,倒是嘴里灌了清油了,利索得紧。可我董大林在这茶盐司干了十来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多无赖的狗皮子,到了我手里,都会句句吐实。你这滑头小子,毛没长齐,就想糊弄过去,哼,怕是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