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黄昏的时候才到的。
夏侯渊明白,毕竟是大家的公子,多少有些娇气。现在正午天气酷热,想必是趁着早晚赶路,图个清凉吧。
初次会面,无非就是例行公事一般的客套寒暄,不过夏侯渊对于这少年的谈吐倒是非常意外。
这个公子哥,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和老练。
……
晚宴款待之后,夏侯渊着人安排司马懿一行人下榻。
可是司马懿却没有直接去驿馆,而是在梁耑、贾逵的陪同下来到了昌邑城中一处清静的别院。
因为他知道,有些人,是必须要见的。
夜锋北方总堂四贤老,做为整个总堂的核心人物,在自己客居彼处时多有照顾。
更何况梁耑随行而归,又怎能不去打声招呼。
四贤老如今倒也落得清闲,除了有部分夜锋随行伺候,偶尔对部下传达些命令外,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了。
司马懿一行到达时,四贤老并未就寝,毕竟多年的作息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
故人相见,即便心已易主,情分却仍在。
梁耑不禁双眼微红,单膝跪地。
此时的四贤老,与在总堂相比,苍老了几分。
赶上了动荡的时代,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变故,这个老人,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
“呵呵,是二公子啊。末昭也回来了,好,好。”
司马懿也不禁感慨,如今的四贤老,全然没有了当初的锋芒。看见众人,就仿佛是个寻常人家的长辈逢年过节时看见晚辈们来团聚,满脸的慈祥和欣喜。
“见过贤老。”司马懿最终还是按照在总堂时的规矩,给四贤老行了礼。
“贤老,二公子和师傅日夜兼程赶回,本已乏累。我本意是想明日再领他们来见您,可二公子执意今日定要过来。”贾逵解释道。
“二公子有心了。”
四贤老没有去参加晚宴,一者,他并非兖州官员,二来,多年隐匿生活,让他对这些很反感。
其实冲司马懿一行进入昌邑城,四贤老便收到了消息。只是出于各种考虑,他当时也并没有露面。
还算难得,这个孩子仍然念及着过去,知道来看看自己。
“末昭,伤好了么?”四贤老对部下始终是十分关爱的。
“托贤老福,已然无碍。今后又能再为贤老、为夜锋效命了。对了,其他二位贤老现在何处?”
听到这,四贤老的表情黯淡了下去。
“唉……那日总堂遇袭,我们是分开撤离的。老九和老十一去往南方荆州,如今音信全无,至于老五……”
有些话,是不必说出来的,梁耑自然知道后半句,便赶忙宽慰道:“生死有命,贤老不必感伤。五贤老一生为大汉、为苍生,必名垂青史。”
倒是司马懿,觉得再说下去只会勾起伤心往事,便转移了话题。
“贤老,不知如今北方总堂还有多少人马?”
话一出,梁耑也不禁佩服。这样一问,便能衡量出还有没有隐瞒的意义了。
“当日遇袭时,总堂的人手约逃出了六千吧……现在散落各地的夜锋,大概仍有三万。”四贤老收敛了情绪,对司马懿说道。
嗯?贾逵不禁诧异,四贤老为何不实言相告?可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
夜锋对于司马家未尝不是一种牵制,如果让他们觉得夜锋已然衰败,对其构不成威胁的话,单凭曹操的势力,只怕很难再得到司马家的支持。
要知道,天下间实力强过曹操的诸侯,何止一家。
“哦,”司马懿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当日听闻总堂蒙难,学生终日寝食难安,幸得苍天庇佑,忠良不泯。学生这便安心了。贤老日间操劳,学生就不多叨扰了。”
“多谢公子挂念。既如此,那公子也早些歇息吧,待明日老夫再与公子详谈。”
……
匆匆赶来拜访,却只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梁耑多少也有些疑惑。
“怎么?梁帅有何不解之处?”司马懿在察言观色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
“公子,为何你突然告辞?”
“呵,再留无益。他既然不肯对我实言,又何必空留彼处。再者说,有些话,还是让你那徒弟告诉他更可信些吧。”
“公子是说?”
“你那徒弟,已然怀疑你的忠心了。你这做师傅的,不会没有察觉吧?”
“梁道始终是我无法看清的孩子,与乔虎不同,他的心藏得过深了。”
“就让他去提醒那位老者吧,夜锋的阴影,已然无法再笼罩司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