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河北了,再回故地,熟悉又陌生。
段轩在去见沮授之前,先去了一趟师傅的荒坟。
通过陆远的书信,段轩很容易便找到了那片枯荒之地。
之前玉琉到河北时,已经为殉难的同伴都立好了无名墓。
尽管没有名字,但段轩还是一眼便能认出师傅的那座坟。
因为陆远和田尧有心,在莫岳的坟前立了一块木牌,上面画了一柄断剑。
立于墓前,段轩不由自主地跪下了。
幽静林路,师徒并马而行,才数年,竟阴阳永隔。
段轩从加入夜锋,便知道有这么一天,但真的面对,心中的痛楚仍无法按捺。
这里,埋葬着自己最亲近的人;这里,埋葬着为了夜锋的大义而不屈奋斗的英魂。
也只有这时,段轩那深藏于内心的情感,才会真正显露出来。
不过,这种哀思转眼便再次被他隐藏了起来,因为,他的身后有人来了。
段轩并没有谨慎地躲避,因为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来者并非武人。
回头望去,段轩倒着实有些意外,因为来的人,正是沮授。
沮授显然也没料到段轩会在这里。
虽然过了数年,但说实话,段轩的样貌并未变化太多。
人没变,但心境却已完全不同。
段轩能很明显得感觉到,沮授的眼中,此时只有恨意。
“你还来河北作甚!”沮授的目光闪烁,段轩完全不怀疑一句惹恼他便会上前和自己拼命。
“沮先生。”段轩经历了许多,也不再是当初玩世不恭的样子,即便沮授这样,他也只是很沉稳地问候。
沮授对于段轩这样的变化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世事无常,沮先生如今可好?”
“呵,与夜锋有瓜葛之人,岂会安宁!”
段轩听完,神情只是有些黯淡。
“说吧,此番所为何事?”沮授即便恼怒,却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注定会与夜锋同生共死了。
“前番袁绍攻打公孙瓒,听说有一支陌生兵马相助,沮先生可知情?”
“呵呵。”沮授听完,哑然失笑。
“先生为何发笑?”
“原来夜锋也并非无所不知。”
“那支兵马究竟是……”
“那也是夜锋。”
“什么?!”段轩此时的惊讶已无法形容。
“说得更清楚些,统领那些人的,是你夜锋的十二贤老。”
一个个惊雷般的消息传入段轩耳中,他实在有些混乱了。
“他没死?”
“呵,他藏在幽州境内,不过暗中一直与袁绍有往来。”
“他归顺袁绍了?”
“段公子未免太高看袁绍了。十二贤老与他只是结盟而已。”
“那他图什么?”
“这便不知了,袁绍始终对我设防。若不是告密陆分统一事有功,此时想必袁绍已然将我杀了。”
“为难先生了。”
“你此番要我做何事?”
“不了。先生已然为夜锋舍弃太多,之后的事,轩自行处置。”
“既然如此,那我倒想问你,何时能助我除掉袁绍!”
“如今主公亦四面临敌,要与袁绍对峙,时机仍是未到啊。”
“呵,也罢。”沮授苦笑了一声,又说道:“一直想问你,当年夜锋决意诛杀丁原,是否有错?”
“丁原是忠臣,却是莽夫。他只知刚烈之道,却不知那样只会给洛阳百姓带来灾难。”
“可夜锋又有何权力定其生死?”
“……唯念苍生。”这是段轩唯一能说的话了。
“呵呵,唯念苍生,好个唯念苍生!”
段轩听着沮授这样重复,不禁有些愧疚,便想去宽慰两句。
但沮授却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
物是人非,当年嬉笑对饮的段轩和沮授,已然都不在了。
留下的,只有那份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