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微扬。
但却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比如温暖,力量,和光。
卫邵歌说了一些他在国外的生活,然后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笑成的身体上,他仔细询问车祸的过程,医生的判定,以及后期治疗。笑成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神态,语气,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是一位医学研究生。
英国在读。
他们曾经住过一个宿舍。
……
这个人很关心自己。
他感觉得出来。
并且因为这个事实,他心里升起一股愉悦。
他们曾经一定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笑成想。
而至于这种关系……他已经有了一些推测。
“脑部的后遗症呢?医生给的判定是什么。”
听到这一句,笑成注意力突然集中起来,“有一点记忆混乱,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不影响生活。”
卫邵歌一怔,表情倒也轻松,“失忆其实在医学上挺常见的,你别太紧张,慢慢就想起来了……这种选择性失忆,一般遗忘的都是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东西。”
笑成轻轻一咳,这他倒是不好说什么了。
“吃苹果不?”他转移话题问了句,从床头柜的果篮里取出一个,又找到水果刀,但在手指碰上之前就被人取走了,同时拿走了他手里的苹果。
“我帮你削。”卫邵歌说,一边把小刀嵌进果皮里,一边好奇的问他,“那你具体忘记了什么?”
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笑成有那么点尴尬。
不过他也没有迟疑,“抱歉,这就是我想见见你的原因。”
“我完全不记得你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卫邵歌突然加快了动作,三两下削好了苹果,摆在一边的盘子里。
“不好意思。”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快速的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然后匆匆拉门进去。
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
笑成目光落在放在一边的水果刀上,刀刃上沾了点薄薄的红色。
他微微皱眉,然后慢慢扶着柜子,下了床。
水池材质冰凉的感觉从手心源源不断的钻进来,卫邵歌双手死死撑着身体,头却深深埋了下去。冰凉的水花从额头上蔓延到下巴,滴滴答答落下去。
他整张脸都陷在深深的阴影里,看不出别的神色。
只有影子,没有光。
他的光不见了。
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一下。
“马上。”他立刻回应了一声,才发现发出的声音微微沙哑。
还没等他站直身,门就被推开了。
笑成一打开门,就对上了他黯然无光的眼睛。
他忍不住,“你很伤心?”
卫邵歌转头伸手去找毛巾,声音那一点沙哑也被藏得不见了,他语气轻松的开玩笑,“是啊,都快伤心死了。你也太不够意思……”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下巴,然后转到自己面前。
笑成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另一只手伸过去,温柔的摸上隐隐有些发红的眼眶,肯定的道,“你很伤心。”
然后他一偏头,就吻了上去,轻柔的在对方毫无血色的嘴唇上一触即收,“别难过。”
卫邵歌呼吸一窒,狼狈的转过头,却又马上转过来,“你开这种玩笑?”
果然。
笑成完全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他们果然是这种关系。
“没有。”他平静的道,“我确实不记得了。”但他紧接着又道,“但我知道,你对我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卫邵歌手指不正常的反复痉挛,他狼狈的抓住水池边缘,“我……状态不太好,请给我点时间好吗?”
笑成一怔,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不过他马上点点头,反身拉上了门。
看来他们的过往或许真的“不那么美好”?
卫生间里,卫邵歌手臂突然一松,颤抖着胳膊胡乱捂在脸上,深深的,急促的大口呼吸着。然后又把手指插/进头发里,不受控制一般来回揪起。
他反复的在小空间里走着,突然深深蹲下去,马上又站起来。
狂怒而克制的把拳头按在镜子上,用力压下去,不发出一点声音。
他觉得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某种沼泽和漩涡。
他无力挣扎。
但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他。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只要他出去,随便说点什么,就能够找到不下一百种理由让对方重新和自己在一起。
很简单的。
去吧。
伸出手,你就得救了。
心底那个声音蛊惑着说。
不不不。
不能。
宁坤嘶哑狠戾的声音突然在小小的空间里炸响——
“呵,真恶心,既是同性恋又是神经病。”
“神经病呵,笑成也是倒霉,被你这样人缠上。他本来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一辈子都叫你毁了。”
“呦,恼羞成怒了?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你,我,笑成,杨家鹏,我们那是一辈子的好哥们,你卫邵歌算什么?”
“我就说你早晚会糟报应的!笑成早晚看到你的真面目。你以为他还会和你在一起。”
“我看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笑成和你不一样……哈,他要是要结婚,要和你分手呢?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你早晚会亲手害死他。”
“不。”他突然冷静了下来。
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声音荡然一空。
只有他肯定的声音,“我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