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开始由灰色变成彩色。
绚丽的彩色。
她总是笑嘻嘻地,给他讲她从小到大的各种有趣的事。他爱静,她爱热闹,可他们在一起仍然很快乐。他爱呆呆地看落日,她便耐下性子陪他看。他爱泡图书馆,她也和他并排坐着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曾经问她,小姑娘,就这么喜欢跟我在一起吗?
当时她的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她一改往日活泼而大胆的风格,低下头,轻轻地说了句,喜欢。
他从不愿意跟别人有肢体接触,那时,却再也忍不住手法生疏地搂住她,两个人依偎着坐在洒满橙色夕阳的操场上。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孤独了。
直到在美国住院的白婉瑜突然回来,扔给他一张照片,他心头一紧,看着照片里她明媚的笑容,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白婉瑜的手腕。
白婉瑜咯咯笑着,长期的治疗让她很消瘦,她的嘴唇苍白、眼睛里闪着泪光:“这么活泼美丽的小姑娘,谁见了都会喜欢,不过,你猜,我会怎么毁了她?”
一句话,便让他溃不成军。
心脏犹如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痛到不能呼吸,他看向她依旧笑着的脸:“我不会再见她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他知道,如果不是趁着醉意,他怎样都下不了狠心去赶走她。
他永远记得她那天的脸,那样苍白。
那张曾经只会开心傻笑的明艳脸庞,瞬间就变得毫无血色。
心痛不已,可他不能拿她来冒险。
他就真的赶走了她。
然后,他的天空再一次变成灰色。
白婉瑜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他们一起去了美国,他读书,她治病,但是终究回天乏术。
葬礼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是非常难过的,毕竟他待她如亲妹妹。
白家父母更是悲痛不已,痛失爱女后身体每况愈下,不堪重负,于是把手里开始动摇的白氏产业都交给了他。
那段时间他忙得昼夜不分,终将白氏的局面稳住。
站在宽敞奢华的办公室里,他从来开心不起来。
人人都说韦总在商场生杀予夺,从不给对手一丝喘息机会。
但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温柔地藏了一个小女孩,一个爱笑的小女孩。每每夜深人静,他只能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心痛不已。
有一天,白母拉着他的手,接连叹气:“一风,谢谢你这么多年来让着婉瑜,让她短暂的人生过得开心。我知道,她做过一些对不住你的事情,让你这些年过得很苦。孩子,以后,你也别有负担了,就遵从自己的心生活吧。”
白母的一句话点醒了他,他的脑海瞬间便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去找她!
他要去找回,那个……他的小女孩!
寂静的操场上,一阵微风吹过,凌思若忽然觉得很冷,她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她从来不知道事实居然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他居然是这样过来的,可她却一点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身世,不知道他的无奈,他的苦、他的痛,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他竟从未负过她。
他从未负过她。
她紧紧撰着自己的衣角,泪水像沙漏里的沙子,不停地往下落。
他赶紧帮她擦着眼泪,可是擦了又流,怎么也擦不干净,他紧紧拥住她:“若若……”
她只是哭,哭得满脸泪水,哭得肝肠寸断。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的声音透过胸廓传到她的耳朵里:“若若,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她愣住了,停止哭泣,仰头看他。
“你还要我吗,若若?”
她知道他一向清高,从来不会用这样近乎请求的语气同人讲话。
她心中一痛,大滴的泪珠便纷纷滑下,落进翠绿的草丛中。
一片霞光中,一阵凉风略过草坪,天地间沉寂无比,却衬得那哭声更加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