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靖难之后,大明国势危如垒卵,但世人都以为只是权宦误国之过,但若仔细分析,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各种势力倾轧的恶果,众所周知的,便是以宦官势力、文官势力、皇亲势力这三大势力为首,比如那祸国殃民的王振,若没有文官势力的支持,是无法与皇亲势力抗衡的,因为无论怎么讲,他和我一样,只是个太监,皇上的奴才,若只是光得到英宗的宠幸也只能算是飞黄腾达而已,谈不上能左右大明国运,而事实上,让他能造成如此恶果的,自然与文官势力对他的投怀送抱脱不开干系,当时大明官场之风气,用混浊一词实不为过,确实一派乌烟瘴气,也不知那些捧着圣贤书登堂入室的家伙怎么就能屈膝于他身前甘做犬马,而把对大明的本分忘得一干二净!”
汪直说得很是激动,唾沫横飞。
刘东也是听得心悸如秋风中的胡杨树,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又是自愧,可谓百感交集,有所启发却又不知该从何谈起。
“而现在,才不到三十年的光景,这大明朝廷上下,又隐然重现当年之景象,官场贪墨之风犹胜往昔,内宦恃宠专权更为跋扈,皇亲国戚圈地谋利不胜枚举,更奈何而今皇上皈依道祖,求长生之愿早盖过治国济民之志,怠政之说早以流传朝野,说实话,作为受过苦的人,我着实不忍看着大明又重蹈覆辙,就算我身残,亦想拼劲全力,至少做点什么才行。”
汪直言辞恳切,已然完全无所顾忌。
刘东听得心里宛如翻江倒海,波澜如峰,实在没料到,原来这汪直居然真的是有着如此深沉的心事,虽是太监,但也足以媲美那些赤心烈胆之国士。
或许因为年轻,才如此激愤!
或许因为年轻,才如此赤诚!
刘东也激动了:“直兄所言,当真是如雷贯耳,令小弟自愧不如!”
啪!啪!
“说得好!”
随着两声清脆的掌声和一声称赞,一道人影从门口轻快地踱了进来。
刘东一看傻眼了:“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
汪直和他赶紧立了起来,跪下便要参拜。
来人正是朱祐樘,一脸坏笑地望着目瞪口呆的刘东:“怎么?我就不能在这么?起来,起来,少整点虚的。”
说完,他大大咧咧地在上首落座:“啧啧,可把我冻坏了,不过也值了,能让你亲自聆听一下汪直的肺腑之言,好过我自己向你转述。”
刘东有些搞不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是……”
“你这么聪明还装什么糊涂,没错,汪直便是我的人,你也是我的人!”朱祐樘哈哈一笑:“当然,我们都是大明的人!”
这一段话听起来很简单,但内涵却是相当丰富的,明面上讲明了大家是一伙的,却又表明了朱祐樘的态度,那就是大家都是要为大明的将来出力的,并不是他身为太子现在就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就算有这一层意思,也是为了大明的将来着想。
这便是一位准明君的话术。
而且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所以,他说的,都对!
刘东忍不住侧过身擂了他一拳:“居然不早告诉我!害我担心了大半天!”
“嘿嘿,早告诉你,那能起到如此好的效果?”朱祐樘故意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如此一来,刘东自然就全身放松下来:“殿下,看来你与我直兄早就交好了罢?”
“那可不嘛,在我没入宫之前,就是这厮陪我玩大的,当然,也因为如此,他可没少吃苦头!”
刘东自然妙懂朱祐樘所说的,毕竟他六岁多才得以入宫与朱见深父子相认,期间所经历的凶险和苦难完全可以另外写本书了。
“如此说来,这西厂的设立,殿下应该也没少出力了。”
朱祐樘点了点头:“实不相瞒,西厂明面上是父皇直管,但实际上,父皇已经把一切权力都交到我手中了,作为对我这个储君的一项考核,至于能否得到父皇的赞赏,就全靠汪直的努力了!”
刘东哑然,打破头也想不到原来西厂的背后,站着的居然是他!
一想到自己在西厂监狱中的历险,他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好嘛,我可算是找到真正的负责人了!来来,我现在要好好和你算笔账!”
朱祐樘和汪直面面相觑:“算什么账?”
刘东大眼一瞪:“怎么的?我差点和德王世子命丧西厂,这笔账不该和你算算吗?”
朱祐樘和汪直俱是一脸懵:“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完全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