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马车逗留在护城河前,波光粼粼间倒映岸边青树轻舞。
侍卫举着火把安静的守在车旁。
撩起帘子的素手缓缓收了回去,隐隐瞧见那一眼,写满了未等那人失落与不舍。
马闲不住的踢了踢马蹄,低头嘶鸣。
“练飞,最近为何我老是心慌胸闷,是那臭小子出事了吗?”那是一道女子声音,忧愁中透着几分患得患失。
白练飞拉住缰绳,恭敬低着头靠近车窗,他敛眸轻笑,“您想多了。”
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女子轻轻撩起帘子一角,“是他来了吗?”
白练飞扬头望去——玄衣烈马,“是楚少主。”
“走吧。”
“您不见见楚少主?”
“不了!”
楚蓝打出了将军府,便往距出城最近的大门去,一路畅通无阻,本也做好翻塔越墙之事,却见大门开了丝缝,恰好够一辆马车通行。
心生疑惑,‘按理已过二更,城禁门闭……何人敢擅自开门。’
黄金将军杵着长剑立在门后,神色慵懒的瞥了一眼楚蓝,有低头闭目养神,似站那儿睡了过去。
楚蓝抿了抿唇,翻身下马,牵着缓步轻声出了城门。
“楚少主!”
他缓步而来,一身白衣似雪,纤尘不染。料子亦是上好锦缎,平整无褶皱,随着他稳重的步伐,衣摆飘逸。
“……白大人!”
白练飞拢了拢披风,笑意盈盈,“楚少主近来军务繁忙,又临近婚期,还有闲心深夜驭马。不易不易!”
楚蓝撇了眼白练飞身后,“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拦住她?
她道为何父亲的人没有追来。
原是在这儿等她!
“随白某到司刑司坐坐?”
楚蓝的手渐渐松开了剑柄,似乎已经妥协,任由侍卫拿着镣铐逼近。
暗处的楚家侍卫见少主被白练飞绑了,连忙撤回。
白练飞有些诧异,他以为,像她这般小小年纪便军功显赫的少将军,定是心高气傲,哪儿会乖乖束手就擒。
倒是出乎意料!
回头一想,那三位又其实寻常人,教养出来的孩子能差到哪儿去。
楚蓝忍不住想翻白眼,白练飞那一身邪门的内力。即便是全盛状态,她都不是他对手!
更何况他还带了一队侍卫。
反抗?
她估摸着得被抬进去。
司刑司
若把人楚少主押进大牢,白练飞还真不敢怎么做,索性直接将自己也关了进去。
两个人,相邻牢房。
两张桌,隔着栏墙。
白练飞倒是漫不经心的削起了苹果。
对面,楚蓝倚在墙角,坐在地上,‘大牢,她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这倒是第一次被人抓进来。’
听白练飞询问自己为何深夜出城,她讽刺一笑,作为陛下行走,耳不聪?目不明?
明知故问!
瞧着守卫进进出出,又是送被子、又是送饭菜,她突然唤住一位,“可否给我送本书来。”
守卫请示白练飞后,才点头应声,“少将军要什么书?”
“都可以。”
“少将军请稍等。”
司刑司除了案宗,也就那是通缉文书,若要找杂书,还得费些劲儿,守卫摸到白练飞办公的地儿,才找到本落了灰的垫桌脚的。
白练飞夹菜的动作随着楚蓝接过书,也停了下来……他似乎记起来了。
楚蓝翻看第一页《狐妖记》,笔著‘月水夕’。再翻,内容艳俗、言语轻挑,不堪入目。
她微微轻咳,佯装无恙的合上书卷,“白大人竟也看这种书!”
“不是白某的。”
他一介废人,看什么情爱虐恋,都是阿明那丫头藏他这儿的。
明明是那萝卜高点儿的小丫头偷偷藏大人的故事,她抱着厚重的竹简追了他一路,非要给他讲《画皮先生》的故事。
他闭着眼睛不去想,可脑海里忍不住浮现那点滴。
漫天飞花下,他与阿明第一次相识。如雪般纯白梨花随风飘落,似真似梦。铺垫了那条直通西华门的小径。
那年,她五岁,一身粉红绣梅花衣裳,小脸肉嘟嘟酷似包子,白皙稚嫩,扬着世上最纯洁的笑容。
再后来,她的笑没了,冷冷冰冰像把所有的感情都一剪子剪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