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两个时辰,正是夕阳西下时。殿外是天染红霞,山染金;蓝天、白云、苍山、落叶、在这秋日晚照中衍生出了另外的一种完美。有小太监过来通禀,御膳房已备好晚晏。
梅香儒和莫函简觉着该说的已说完,躬身行礼告退。皇帝却挽留道:“不如二位卿家一起吧!”莫函简婉拒道:“陛下,如今这救灾、军饷一件也拖不得,微臣还是先行告退了。”皇帝点头应允。梅香儒道:“陛下,说起来,能不能优先拨付军饷、赈灾款、官员俸禄这三项。前两项都是急需付的,这官员薪俸虽说不着急,现在米价这样高,拖久了只怕那些个清官难做啊!说是君子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可咱大兴也不能把清流之辈都饿死啊。”皇帝有些不自然道:“是朕让他们为难了,莫爱卿明日就把欠下的官俸都补了吧。”莫函简清声应道:“是,微臣领命。”说罢就先行告退了。他说不上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有这个小人这样护着我,是该很高兴吗……这个上司今天下午的行为让他觉着熟悉又有些陌生,越发让他迷惑。督促军粮,发放军饷,赈灾,平抑粮价提出这一系列安民救国良策的人竟然是他!
走出门外的莫尚书又僵硬着身子转头回望一眼,却在对上那一双如黑宝石般的眼眸时失了神。他的眼里有一丝沧桑,一丝忧郁,一丝睿智,一丝威严…面上的表情却是说不上的冷漠,他的冷漠是从内散发出的一种疏离,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退后,却又止不住的被他吸引。
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上司了,甚至还对他存着一丝好奇。叹了口气,他抬脚慢慢踱下台阶。这位上司只怕是他永远无法战胜的梦魔。今天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界、手段比他都差着不止一个级别。
梅香儒却被陛下出言留住,他却一时找不到要说的话,气氛就有点尴尬。梅香儒扑哧一声笑道:“陛下,吃饭也是大事,微臣明日能不能获得这些言官一千万两的保证,就全看陛下今天晚上是否能打动他啦!”顿了顿又说道:“微臣也有件大事要做呢!臣今晚得约这此大商人吃顿饭。”深鞠一躬向皇上告辞。皇上觉着有话要和他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听他这么一说,只好放他出宫。
莫函简站在宫门外等梅香儒漫步踱出来后,紧走两步上前道:“今日之事,属下还要多谢梅大人救急。”梅香儒一反刚才在皇上面前对他热情周到的态度,冷着脸道:“莫大人,本官纯属形势所迫,你可别多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君子若与小人交好那就没有君子都成小人了。你也别提感谢、报恩之类的事,咱俩也就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合作而已。我想你看错人了!你还是做好你的清清君子吧!”言毕,抛下有些无措的莫函简,飘然而去
他仿佛忘记了,自己曾大方的交上家财。莫大人当然不可能真的以为这全是上缴的脏银,在不久之前,他还听说这位梅宰相尽售家财,连府第都改了学院。眼前的这位真是自己认识的那位梅相爷吗?
他有着完美到了几乎无可挑剔的五官。浓眉之下是一双温润而深邃的黑色眼眸,挺直的鼻梁,紧抿着的棱角分明的唇让人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却又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你不敢靠近。他的眼神总是让人迷惑,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多的感情混合在一起?这位上司以前对他最常有的表情中那分不屑、蔑视、和傲慢倒是不见了。
自己也许永远都不能明白他。就像看一本翻不到头的书。总在以为自己懂了很多时,突然又发现下面还有一页,永远看不完,翻不尽,每一页都是一个迷。
这段期间梅香儒觉得自己的运气差的不止一点、两点,简直可以用“背到家”来形容。命也如系在丝线上一般,上下起伏就悬在一线间的感觉。如果不想让情况转坏,他就必须小心应付,敏锐的去感觉周围的环境。所幸总有温暖的人情让他感动,肩上的责任则是他生存的最大支柱,只要他想,他一定可以排除阻碍。
他今天下午与皇帝还有这位莫尚书结成同盟,他需要的是精神上的同盟。可不是真的要好的不分彼此,那样他们又怎么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在百官面前上演双璜呢!他断然拒绝了莫大人伸过来的橄榄枝,还真不能说他翻脸无情,他这完全是为斗争需要,。
凭他今天这几手,估计再没人会认为他是遇事就慌了神、缺谋寡断,好利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