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儒坐在晃晃悠悠的轿中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到了相府,一挨轿夫放下轿子,他又醒了。一场好睡让他从精神恍惚中清明了过来。
到了自己卧房,梅香儒把随从打发走,只留下个陈烈和他一起研究起那箱证据来。那东西装了满满的一箱子,梅香儒也没心思去细看。陈烈不愧是做暗探的,早就想到梅大人要在这上面做文章。把个证据捡重要的罗列出来只等着相爷看,现在正好用上。
梅香儒打定主意要拿这些东西去吓唬那些弹劾他的言官御史一下。既然是吓唬,那就没必要说的多透澈明了。他也只需知道个大概,适时点醒一下就可以了。
听完陈烈给他念的重点,已经很晚了。放了陈烈去歇息,自己也躺了下来。
两眼盯着窗子,本来很疲惫的梅香儒却一下又睡不着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银色的月光透过蝉翼般的绿纱窗帘,斑斑驳驳的洒了窗前一地。
他突然间来了兴致,悄悄行到窗前,欣赏起这月色中的庭院来。
那院中的水池在月光中竟也反射出点点莹光恍惚中仙境一般的美妙。
深秋时节天气已转凉,夜间尤甚,寒气让他浑身一抖,院子里的花已经败了,枝叶却还茂盛的很。
梅香儒正在看那影影绰绰的花木,朦胧的月色中,一个白影突然间在远处的花木中动了起来。
那白影原本就在那里,只是一真没有动,梅香儒也没怎么注意。这会细一看却是个披着长长黑发,一身白袍的人在花间跌跌撞撞的乱走,看那身段像是个女子。
梅香儒凝视细瞧,没来由的先是以为女鬼之类的出来了,自己把自己唬得不轻。正琢磨着这世上难道还真有女鬼?看那身段妖娆轻灵又不太像,突又想到《聊斋&gt&gt中的花精树妖。难道是她们晚上出来吸收月色光华来了。
月光下的白衣女子已虔诚的跪拜在一棵大树下,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对着月亮就是三拜。梅香儒的好奇心上来了,就想下去看看,说不定真能遇到个花精之类的神仙人物。
他原本就胆大,又不惧鬼神这会还穿着外袍,就提了鞋向楼下走去。他倒想的简单:管他是人是妖,反正也没脱外衣就顺势下去探探究竟是谁?
梅香儒没脱外袍是有原因的,自从到了这世上,吃饭穿衣样样都要学。到现在他也没学会解这种很紧的盘扣。刚才遣散众人后,他才发现光脱了官服,却没顾上脱外服。陈烈虽在,他又不好意思让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帮他解扣子。只好将就着和衣而眠,偏又睡不着。这才有了这份意外发现。
才出了房门就有丫环、小厮掌了灯过来。梅香儒示意他们下去休息,不必跟来,就不再说话,径直向楼下行去。
梅香儒走路的声音虽轻可还是可以听到。直到他走到那女子身边,她却似浑然未觉般,依旧在喃喃细语,像是在祈祷着什么。
直到走近梅香儒终于看出这个白衣女子就是前儿个调戏过自己的杏芳。想想自己处处被这个小丫头拿住,一时玩性大起,就想吓她一吓。
他悄然走上前,一把搂着那丫头的脖子,提着嗓子拿腔捏调的说道:“杏芳,我是鬼……来找你了!”
杏芳闻言,这才仰起头来,望着他说道:“你若直是厉鬼就带我走,别让我孤单单留在这世上。”说罢双手死死扯住梅香儒的袖子,晃着他的胳膊哀泣道:“带我走吧!”梅香儒起初以为她听出自己的声音故意逗自己。直到觉得她的声音不对,听起来犹如鸟儿的悲鸣声,梅香儒这才注意到她那原本亮晶晶的含笑眼此时空洞无神,粉嫩润泽的脸胧也失了颜色。
梅香儒惊骇道:“杏芳,爷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这是怎么了?”心中暗骂自己大意,怎么忘了这年月的人信奉鬼神,自己刚刚那一吓可别把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给吓傻了。自己这辈子全搭上也赎不了这罪!
杏芳像是大梦初醒般喃喃自语道:“你是爷?”梅香儒没想到自己开个玩笑就把好好的人吓成这样,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提着嗓子喊道:“爷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吓爷啊!”
杏芳的眼里终于有丝亮光,定定的看了梅香儒许久才自言自语道:“真的是爷,哈……真的是爷。”说完嘤咛一声人就软倒在梅香儒的怀里。梅香儒吓得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的,正要大声呼人,那杏芳却醒转过来,看一眼梅香儒道:“奴婢刚求月娘娘再见爷一面,爷就直的来了!奴婢该谢谢月娘娘。”说罢,望月三拜,最后端起地上的两个小铜碗莫名其妙的对梅香儒嘱咐道:“爷,以后要多小心些才是,想要爷命的人天天在暗地里算计着爷呢!”
梅香儒看着杏芳恢复了生气的脸低语道:“傻丫头,快起来。拜什么月娘娘,她自个还在月宫后悔莫及呢!没听过那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吗?”一手拉着杏芳,一只手帮她拍去膝上的浮灰。嘴里念叨着:“杏芳,不是爷说你,见爷还用得着拜神?你哪天不见个十次八次的,你要是懒得动,喊一嗓子爷就过来见你了。”杏芳吱唔道:“也不全是为了见爷!”梅香儒道:“那是担心爷?放心好了,爷命长着呢,爷想死还死不了呢!”杏芳呆呆的望着梅香儒,月光下的梅香儒俊雅风流。见杏芳看他,梅香儒打趣道:“看够了没有?爷长的好看吧!”杏芳居然不害羞,也不低头,依旧痴痴的望着他说:“爷长的真好看!奴婢要好好看看,怕以后再也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