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儒这次倒没客气,听得皇帝问当下利落的答道:“微臣以为,这折子牵涉到两件事:这第一件是全国肃贪,关于此事,前次发旨清贪交脏款时,就与陛下探讨过:大兴的贪官污吏比清官多,若是全面肃贪且不说现在的时机不对,目前也不具有这样的实力。再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兴的积弊,想要短时间内除尽也是不可能的。可是要不除,迟早会误国殃民;所以,肃贪是必然的,也是刻不容缓的,但是得一步步来。如果从上往下查处贪官的话,就得用雷霆之力,闪电之手段,从最大的贪官下手,达到杀一儆百。顶好是能拿微臣这样的大贪下手。保证朝中百官人人自危,肃贪的力度大、效果显著。唯一不足之处是,大兴贪官太多,就算不遭到百官的联合抵制,肃贪成功,这些人下台后,从下面提上来的还是些贪官。如果自下而上的肃贪的话,那就从各州、府、县开始,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也不至于造成百官的合力反击。这么做的不足之处是速度慢,见效更慢,却能从根上保证官员的清廉,就怕大贪官不除,小贪们个个有把保护伞,肃贪的成果无法保持。最好的法子还是从地方先查处那些小贪官,提起萝卜拨出泥,连到那个大官就处理那个。这样既巩固了成果也达到了肃贪的目的。也可称之为地方包围中央,等到最后阶段,就剩下个别大贪官了,奋力拨之则大兴清明矣。这第二件才是王家打击裘家。这件事我们尽可以坐山观虎斗,至于他们的上疏可以交给屠大人处理,只处理他们弹劾的贪官,对他们要求全国肃贪可不予理采,陛下也不必表明态度。这样陛下不必得罪哪一方势力,还可以借机打击贪官污吏。”梅香儒一气说完,就盯着皇帝看他有什么反应。他现在腿又麻又痛,一心想着赶紧问完了好让他站起来。
皇上微微一动手,拿起案上的折子,不紧不慢的说了句:“朕也觉着梅爱卿的法子可行,屠爱卿如何看?”
屠云煮从刚才梅香儒说话时就吃惊的望着他,他对眼前这个人越来越觉着陌生了。以前他们俩不管是朝堂上还是私下里都是争论过的。
梅香儒这个人虽然很会读书满腹经纶可是人浅薄、无大才,除了会卖弄些小聪明外,就是爱耍花腔。向来是眼高手低,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做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
他把心思、精力都花在小事上,反倒是一遇大事就慌乱无主,四处问计于人。偏又不知进退,该不该出手的地方,他都要伸手管一下,以显摆自己手中的权力。他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大权在握却又时常被人拿着短处受制于人,若不是皇帝前后左右的护着他,他那身手不知被人害了多少回了。更别指望他在治国安邦上能有什么宏才大能了。
这几天,发生的几件事让屠云煮对梅宰相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位梅宰相在该出手时,绝不手软,该退让时又能保持沉默,真可谓进退有度,面对混乱的朝局他却能充分利用各方力量,乱中取胜。这身手,这眼光早已不知高出自己多少级别来。难道以前看到的都是假像?
所以在梅香儒说话的时候,他除了吃惊外,就是迅速地把他说的话消化掉,听到皇帝问他,他沉静的应道:“微臣亦觉得梅大人的方法甚妙,微臣当依计而行。”
皇帝这才露出笑脸道:“梅爱卿的小点子,总是很实用。”
梅香儒翻了下白眼,心道:“有这么夸人的吗?”
屠云煮想说什么,诘嚅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皇帝这才笑着叫二人平身,又吩咐太监去给梅香儒搬个秀墩来。
梅香儒这时腿已经木了,站不起来,一旁的屠云煮见他半天不起身,也不好起身,正在那犹豫不定,打不定主意是起还是不起时,就听梅香儒叫了句:“屠大人……”手已伸到屠云煮的面前。屠云煮一下明白他这是要自己拉他一把。
他拉过他的手,猛然起身,这才使力拽住他往上托。这厮穿着棉袍,手竟冰块一样凉,倒让屠云煮有些意外。
梅香儒站起来后,丝毫不见窘态,只轻笑着说了句:“多谢屠大人,本相失仪了。”就走前几步,对皇帝奏道:“微臣也有一事,请皇上恩准。”
皇帝对梅相爷有事要奏显是有些意外,“哦”了一声,就极有兴味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