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一脸灿烂的淳熙打马追上了相爷的轿子,却听到大轿中隐隐传来哼哼哧哧的声音,那声音极是暧昧,结合这位大人的爱好,还真让人遐想无限。
淳熙心中骇然一紧,涌起一股酸涩,却在下一刻想起这位爷惨白的容颜,萎靡的面容,以他这身体,就是想做些什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吧?那他这倒底演的又是哪一出?
抬头看看不知何时布满天空的乌云,淳熙的好心情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像他这样张扬的少年儿郎,原本天气变化并不能影响他的心境,可今儿个见到这乌蒙蒙的天心中开始烦闷不安。
轿子很快停了下来,从轿上下来一个小童,不知给陈烈说了什么,陈烈命令轿夫放慢了行进的速度。
那个小童没多大会儿功夫又带着个铜炭炉和一个铜制的烧水壶,又带着些木桶并一应用品上了轿。
淳熙这才长出口气,瞧这架势少不得是那位爷的病又犯了。
侧耳细听,果然轿中传出的是压抑的呼痛声。再细看那位老成持重,脸上鲜有表情的陈烈眉头已是揪起,那样子说不上有多担心。难道这相爷病犯的很重,可为什么呢?刚才不是好好的?
没等他想明白,轿子里就传来更大声的啜泣声,听那动静必是那位梅大人的。
这下让淳熙就更糊涂了,那位郑郎中每每都能手到擒来,及时控制梅大人的病情,这次为何越治听起来越严重呢?
一个时辰后,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郑郎中也终于叫停了轿子。
等郑郎中抱着梅大人出轿时,梅大人脚上的靴子已被脱了,脚上套着白色的锦袜,身上衣衫有些凌乱,裤脚处有明显的烧焦痕迹,相爷脸上还挂着点点泪迹,面容更是苍白的没了颜色。
刚刚还自信不凡的淳熙,凉气自脚底升起,心中骇然揪紧。梅大人无论如何不能出什么事啊?他这样子还真像是个易碎的瓷器,一个不小心就会跌破了。
淳熙心中竟生出些恨不能身替之的情绪来。
他快步跟上,接过小厮手中的伞给他们罩在头顶。
很快他那揪了许久的心就放下了,相爷不过是脚疾犯了而已。一个脚疾,这人就能大呼小叫成这样,甚至泣涕涟涟让他都觉着汗颜。
出生在将门的淳熙从小都接受的是铁血教育,经受非常的疼痛更是必修课,所以他对这位大人一点脚痛就把他弄成这样很有些鄙视。
从出了黑河镇就一直在下雨,那雨由小到大连下了三日。
这一带土质超粘,这样淫雨霏霏的日子让尘土尽皆浸透,泥厚三尺,行走起来极是困难。
马匹和人才走出不过几步脚上就粘上厚重的粘泥。
兵士们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被这冰凉的秋风一吹瑟瑟的抖出一身鸡皮疙瘩。又加之相爷犯病需要停下诊治。
陈烈放下令去,每日只行80里即可,休整的时间加长,走的速度也慢去许多,掉队的人更多。
疾风知劲草啊,在这恶劣的环境下更显出梅大人的轿夫不一般,他们抬着大轿,非但没有落后于队伍,反而一路超出许多人去。这让梅相爷的轿子成了整个队伍的先锋。而那位春光一现的马公公又不知被相爷甩到哪里去了。
三天里,从小就受到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教育的淳熙对动不动就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往下流的相爷已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了,因为这位相爷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从没让轿子停下过。直到今天到达霸上郡,跟得上的人越来越少,陈烈也意识到这样的危险性,才说服相爷在驿站停留一晚。
郑郎中则抓紧时间为相爷针炙,这也让淳熙有幸目睹相爷的这般女儿姿态。
从他领了皇命跟着他以来,不管再复杂的朝局还是境况他从没见这位大人抱怨、哀叹过,还时不时露出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仿佛一切均不入他眼,又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才最是让淳熙对他着迷的。
哪怕承担再多责任他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胆怯和心虚,他的机敏,算谋让淳熙折服更让淳熙钦佩。
别人眼中的大事,他总能用他那不起眼的小伎俩化困境于无形,而他那看似随意无心的安排总能让你在事后才发觉他的高明和远见之处,这是他让淳熙心悦诚服的地方。
就在他的形象在淳熙心里节节攀升时,又暴露出自己这么小女儿的一面,纵是淳熙强悍的心灵也有些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