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他左右还各坐了十几个形貌各异的健壮将士，俱都衣饰陈旧，佩着武器，大约都是将领之类的。是他右手边一个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岁，鹰鼻凹目，目光睥睨，长得也算是不错。只是看着有点眼熟。

    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他给银子让远走高飞去过小日子的那个蒙面人吗？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他可能已经死了不下千次，梅香儒在心中暗叹。

    即使明知道将士们此刻的目光有多么“关照”自己，他还是不怕死的开口了。

    梅香儒清润的声音叫了声：“皇甫将军，本相受圣命前来监军。”

    皇甫绍基没有招呼他坐下的意思，也没有起身迎接他的打算，更没想着接他的话。只坐定在案后，静静打量这位宰相。

    梅香儒在城门前没见着将军和监军，来的路上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说实在的他还真是看不起两位，这招实在太烂，太不高明了。如果遇上以前的那位梅相爷少不得气势汹汹声讨一番，圣旨一下，他俩还不得悄悄？就是现在的他没打算折折这两位的气焰也没把他们这下马威放在眼里。

    梅大人细眯了眼，轻笑着任由他们打量。他也四下观望起来。

    原本他进来前寂静无声的大帐，现在依旧无声，那般将士倒是开始进进出出一副忙碌的样子，看着他们衣服上的斑斑血迹，梅香儒的心开始变的沉甸甸的。

    起初想着与这位将军斗一斗法的梅相爷却一下让酸楚包围了自己的心。

    看来将军也是不易啊！打仗打的什么——后勤啊！可一位没有后勤保障，没有粮草的将军却还要坚守在阵地上。他不敢想象如果没粮之后会怎么样，即使他的心是钢筹铁打的，也不能无动于衷吧，何况这是他一手带出来，亲如兄弟的人啊。想想那样的后果，无异于让将士们自杀，这位将军在粮草未到时恐怕一直处在这种痛苦不堪之中吧？

    他现在这种表现就不难理解了，给自己这位宰相一点气受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想透关节的梅大人心中顿时释然。再看向大将军的眼神已变的温和，甚至还带着丝怜惜。

    这一眼却让他差点没有惊叫出来，那个大将军的左袖分明是空的。他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他不确信的又上前两步，这次看的分明，那威武不凡的将军左臂膀整个齐根没了。

    他终于明白他为何不去接他了，这事恐怕军中也没几个人知道，更没有军报向他和陛下汇报。

    在这冷兵器时代一个残疾的将军就等于是废人了。他再也别想领军打仗了，就算他想为大兴献身，只怕陛下从国威国荣考虑也不会让他出任将帅。这对一个11岁就上战场，把毕生精力都奉献在沙场征战中的人只怕比死更难以忍受吧！

    从将军眼中的怨怒、死寂和万念俱灰的他能体会将军此时的绝望和失落。

    他脸上的冷酷不能掩饰心中的失落和软弱。

    梅香儒强自镇定下来，他知道此时的将军最怕看到的恐怕就是别人的同情和怜惜了。

    一只虎即使是断了一条腿也是虎，是宁愿鲜血淋淋的战死也不能容忍别人对他的怜悯，因为他不愿失去作为虎的威严。

    表面镇定如常的梅香儒心中却抖成一片。他在考虑他要怎样激起将军的斗志，他要怎么才能抚平将军心中的伤痛重新把他送上战场？这看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