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子笑依旧不理她,等到羊毫笔在泛黄的宣纸上落下了最后一道痕迹,这才徐徐抬起眼来,双眼微微眯起,轻笑了一声,道:“你倒是发现得早。”
“你——”
“本宫只是觉得,你既能通过以易容方式从千岁临身边逃脱,便难保有朝一日,你会用同种方式从本宫身边逃开。”斐子笑脸上的笑意满满隐去,往日那般温润如玉的双眸此时冷冽若霜,“这世间,除了你的爹爹和汤圆,你可还容得下第三个人?”
叶欢震惊得看着他:“你对汤圆下手了……?”
斐子笑侧过脸庞,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带着十足的讽刺:“汤圆自然很安全,我若杀了他,又该如何让你乖乖听话。所以,汤圆的生与死不过是在你的一线之间……叶欢,别试图离开,你逃不掉的。”
你逃不掉的。
叶欢怔怔得看着他,心越沉越低,她以为只要乖乖听他的话,汤圆就不会有危险,可如今这样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当初来斐国时她便明白,此行必定不会太宁静,若不是汤圆说要来见见斐国的天池,她又怎么会冒险来斐国,早就在路上逃走了的。
“他被关押在了哪里?”叶欢问。
“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本宫派了一名侍婢照顾他,他过活得很好。”
“何时能放了他?”叶欢再问。
斐子笑静静得看着她,半晌,轻声道:“等到,你真正成为我的妻子之后。”
叶欢面上一声冷笑,眼眶中的泪水被这个笑给压迫了出来,她伸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系带,毫不迟疑得褪去自己的长裙,露出了洁白光滑的脊背,和被粉色肚兜半掩半露着的胸前景致,毫不遮掩得站在斐子笑面前:“这副身子,你取走吧。我只求你……放了他。”
叶欢平日中妖娆的脸蛋上,第一次呈现出这般深刻的悲哀,因为,她发现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尊严,在生死别离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贞操算什么,尊严算什么,只要能把她的汤圆还给她,就算让她却死,她也万分愿意。
斐子笑的脸色变得奇差,看着衣不蔽体的叶欢,被震得许久都回不过神来。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冲动,此时的斐子笑俨然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竟刷得站起身来,大跨步走到叶欢面前,扬起手就给了她一个脆生生的巴掌。——这样的叶欢,让他恨之入骨。
可更悲哀的是,他恨他几分,便爱她几分。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动的心思,也许是不久前,又或者是更早,更或者,在她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笑得清澈如水时,便毫无来由得欢喜上了。喜欢一个人,不过沙漏落尘,发生瞬间;思念一个人,注定朝朝暮暮,刻骨铭心;而要忘却一个人,却要花上一辈子时间,才能清除深刻在骨子里的爱情。
他厌恶她这般作践自己的模样,他厌恶她脸上的视死如归,更厌恶她眼中的哀默心死。
尽管这一切,是他亲手赠予她的。
“啪”,手掌与叶欢的脸颊相触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斐子笑看着自己高昂的手,又看见叶欢发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收回手来,他又低下身去,把叶欢脱落在地上的衣衫拾起,重新帮她穿好。
“本宫……要等你成为真正的太子妃之时。”斐子笑闭上眼,轻轻在她耳边说。
叶欢伸手擦了擦被泪布满的脸颊,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得转身离去。
鼻尖似乎还蔓延着一股极淡及淡的女儿香,斐子笑一动不动得呆站原地,看着夕阳恢弘得离去,心中溢出无限落寞。
第二日,叶欢依旧穿上了斐子笑为她准备的进宫朝圣的衣裳,又精心描了眉眼,上了胭脂,抿了唇红,这才面无表情得跟着斐子笑一同进了宫。只是她再也未同他说过一句话。
入了宫,见了王,一番毫无感情可言的问话,斐子笑又带她去拜见了后宫的几位皇后妃嫔,在一众宫内人等或打量或试探的眼神和问话里,终于在天黑前重新回到了太子府上。
二人再加上毒花,一齐用过一场静默无言的晚膳之后,叶欢便继续面无表情得转身回到了房内。
一直到了此时,她的眼眶才开始慢慢变红。
咬紧牙关清洗了面上的妆容之后,她挥退了侍女,房内只留下了一只红蜡烛,自己则坐在窗户边上,仰着脑袋,发愣得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残损的新月,看着看着,眼前景象又变得模糊起来。
一直等到夜深人静,周遭都开始泛起了冷,她才默默然得收回视线,伸手关上了窗户,吹灭了昏暗的烛光。
一夜无眠。
这般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好几日,她醒了便让下人们将饭菜端到房中,困了便倒在床上睡到天昏地暗,她知道,自己是生病了,生了一种叫内疚的病,只是,这个病,只怕她这一生,都已治不好了……
斐子笑曾来探过她几次,可皆被她沉默不语的态度给激得无言以对。他伸手抱她,叶欢便任由她抱,有一次实在被她行尸走肉般的躯体给逼得急了,他伸出手掌将她狠狠按压在墙上低头吻她,叶欢也任由他忍着,一句话都没有,最终,斐子笑终于挫败得放弃,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只是在走之前,他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叶欢……总会有一日,你会爱上我……”
只是斐子笑却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叶欢的脸瞬间被泪水覆盖,她拿出手帕,用茶水浸湿,一遍又一遍得狠狠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便到了斐国太子赢取太子妃的婚礼前夕,叶欢的房内被豪华又漂亮的凤冠霞帔衬得流光溢彩,各种婚礼要使用的物件全都一一备好,全府上下的佣人们在这几日分外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