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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左愈加笃定,金叶子应该就是一千片。
开封府的衙役们和皇城司的士兵们开始加大搜查范围,争取在两日内,将所有的金叶子都追回。
一直到夜色降临,杨左还是没有等到失主。
最后,杨左朝着一旁的判官道:“出具告示,若明日仍无失主前来认领,所有财物一律归公。”
“是。”一旁的判官应声道。
此告示,乃是要逼着失主现身。
一个普通百姓打拼十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即使再有钱的人,丢失了如此多的钱财也一定会心疼。
汴京街头掉落一千片金叶子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赵顼的耳中。
年关将至。
瓷瓶中藏金叶子。
无失主认领。
就连马夫都不知所踪。
怎么看,都像是行贿的手段。
而这笔钱,看上去更像是不义之财。
翌日,临近黄昏。
金叶子总数已达到九百八十二片。
杨左在开封府坐了一整天,依旧没有等来失主。
就在开封府们快要关闭的时候,衙役来报:“大人,门外有两人自称是金叶子的失主和马车车夫!”
杨左不由得大喜。
“速速将人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公子和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中年人走进了府衙。
谁是失主,谁是马夫,一目了然。
若赵顼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白衫年轻人。
二者曾在一品楼有过一面之缘。
“郑东行,你是失主?”杨左认出来这个白衫年轻人。
他正是郑东行。
那个自称是一品楼苏晴的青梅竹马,名头极长的浮夸公子。
江南船舶行会总把头郑万山之子,苏杭珠宝古董行少东家,杭州鉴宝斋主人、苏州珊瑚阁、明州玲珑阁、扬州鸣翠楼,福州朱翠坊,泉州丹粉阁等十三家商铺的主人。
杨左对他有些印象,故而一下子认了出来。
郑东行拿出一万多贯钱来,杨左一点都不意外。
郑家有这个财力!
“杨大人,这完全是个意外。那些金叶子和瓷器不是用来送人的,而是用来做买卖的,哪曾想我家这个马夫老黄,赶车出了意外,因为害怕我让他赔偿,便逃了,我才将其抓回来!”郑东行面带愧色地说道。
杨左面带狐疑,问道:“你可有证据能证明这些金叶子和瓷器都是你的?”
“有……有……我都带来了!”郑东行迅速从怀中拿出了一沓契约。
“这些金叶子乃是我专门邀请江南水家打造的,这里有我们的契约,金叶子的模具就在水家;那十件瓷器乃是请蔡州的东方大师铸造的,这是当时签订的契约,还有这个是……”
郑东行说的尤为详细。
杨左查看过契约后,道:“本官会对照契约详查,待查清楚之后,便会将你的物品统统退还给你!这段时间可能还会召你二人,你们必须保证随召随到。”
“大人辛苦,我们就住在甜水巷中,保证随叫随到,多谢大人了!”
杨左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金叶子真不是用来送礼的?”
“不是。如今我朝吏治清明,哪还需要送礼办事!”郑东行笑着说道。
杨左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离开了。
二人走后,杨左微微皱眉,他对郑东行的话并不全信。
当日晚。
千片金叶子失主乃是江南船舶行会总把头郑万山之子郑东行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在开封府还没有给出金叶子到底是不是行贿物品的说法前。
民间的一些推理大神就开始分析了。
翌日上午,一个茶馆中。
一个中年书生捋着胡须说道:“诸位,那可是一千枚金叶子啊,足足万贯呢!即使是郑大公子,也不可能闲着没事儿将其塞进瓷瓶中吧,更何况还只有一个马夫拉着!”
“我断定,瓷器和金叶子必然是行贿之物!”
“那受贿者是谁呢?江南郑家可是传承百年的大户,还需要行贿吗?”有人问道。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
“百年大户又如何,郑家又没有官身,想保平安,必须要送礼!”
“诸位想一想,郑家最赚钱的生意乃是船舶买卖,而主管船舶的官员是什么官员,是漕运上的官员,漕运上的官员又归谁管呢?”
“三司!”一人突然高声道。
“对喽,大家细品,仔细品!”
三司主管漕运,郑家的喉咙其实是被三司掐着呢,三司一个政策就能让郑家年利润减半,这比万贯钱可多得多了。
这时。
又有人高呼道:“三司使韩绛酷爱瓷器,听说收集的瓷器摆件足足摆满了三个屋子呢!”
唰!
又有人站了起来,面色激动。
“那辆马车驶向的方向,不就是三司府的后门吗?”
周围众人的眼睛同时都亮了,感慨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们的推理竟形成闭环了!
三司使韩绛主管漕运,漕运影响着郑家的生意,故而郑家要向韩绛送礼。
送礼肯定要投其所好,韩绛爱瓷器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故而将金叶子放在精美的瓷器中。
“受贿者,就是三司使韩绛!”一人攥着拳头说道。
很快,这个说法就传扬了出去。
越传越真,相信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到午时,便传的满城风雨,韩绛的人缘本就不好,而今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些被鼓动的百姓已经开始咒骂韩绛的祖宗十八代了。
甚至,有人又去三司府扔小石头了。
此刻,三司使韩绛也听到了这个精彩的推理故事。
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因为官员经商之事,被幽闭在家的他,月初才刚刚恢复自由。
韩绛独坐在书房中,以泪洗面。
他已经不愿去解释了,百姓们根本不相信他。
历任三司使,因主管着朝廷的财政大权,在百姓眼里向来不讨喜。
但像他这种,被百姓骂了全家,还被砸小石头的,也鲜有之。
“唉,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老夫喜欢瓷器有错吗?我韩绛敢对天发誓,自担任三司使以来,没有收过任何贿赂,我真是冤死了!”
听到消息的开封府府尹杨左,一脸懵然,迅速奔向三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