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
7月的一天。
早上七点钟。
天还没有大亮,晨雾也未散尽,朦朦胧胧的,就已经有一队的人在容城供销社紧闭的窗口前贴墙排成一列,像等着受阅的士兵。
打着哈欠过来的苏辰,一看到这么多人,赶紧跑过去,挨着队尾最后的一个人站好。
然后一边排队,一边继续打着哈欠。
心里忍不住感慨:这年头买个东西还真不容易。
因为现在买大部分的商品都需要票证。
如粮票,布票,肥皂票,油票,肉票等等,林林总总,包罗万象,没有你想不到的。
有些产品还是定时定点供应的,比如肉。
不知不觉,他已经重生到这个年代一个月,但还是有一份疏离感。
上辈子,他是985重点大学的一名年轻教授,正在研究改革到千禧年的经济课题,可能是操劳过度,睡了过去,一睁开眼,就到了这个时代——20世纪80年代,而且还参加今年的高考。
是不是很神奇?
……
数了数排在自己前面的人,9个,自己排在第10位,今天的肉稳了。
因为现在的供销社最多就卖两头猪,四扇肉,来晚了,就买不到。
后面还在有人陆续赶来排队。
人们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好队,相熟的人彼此谈论着家长里短,各种八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来到8点。
此时天已大亮,苏辰往后一看,队伍已经排出几十米开外,起码得有一百来号人,一个个翘首以盼,盯着供销社的大门。
“让一让,让一让,都把门堵住了,老子进不去,你们今天就吃鸡毛!”
卖肉的职工睡眼惺忪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各种工具。
“陈师傅,您来了?”
人群里有人赔着笑脸打起招呼。
甭管啥年头,卖肉的就是这么吃香。
陈师傅打着哈欠,一边开门,一边抱怨:“你们一个个跟饿鬼投胎一样,我能不来么。”
进到屋里后,陈师傅关上门,跟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在外面的人听来,不亚于听到最美妙的歌声,疲惫的神经也跟着逐渐苏醒,转而变得兴奋。
很快,有人推着一辆板车过来,车上放的是今天要卖的肉。
一看又是四扇肉,人群开始躁动了,因为晚了的话,是百分百买不到。
“老陈,老陈,肉来了!”
“那赶紧弄进来。”陈老师探出头来。
猪肉弄到屋里没一会儿,卖肉的窗口木板开始一块一块卸下来。
人群瞬间跟疯了一样挤过去,窗口外,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苏辰也挤到前面去,此时,人群里已经是前胸贴着后背的挤在一块儿,女青年也无暇顾及自己有没有护住重要部位,老头老太太更是跟鲁智深上了身一样,孔武有力。
所有人的脑袋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先买到肉!
被挤在中间的苏辰,被各种味道包围,汗味,口臭充斥在鼻腔里;鼻孔里也不知道钻进哪个女人的头发……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国营餐馆的采购。
他们和供销社的关系良好,享有在里面优先购买的权力。
等到这些国营餐馆的采购离去,四扇猪已经只剩下两扇多一点,撑死三百斤出头。
人群又再次拼命朝前面挤……
好不容易付款拿肉挤出人群,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排队的人群,苏辰不禁摇摇头,提着二斤三两的猪肉,迈步往回走。
尽管已经来到这个时代一个月,但他仍感觉自己像是一步迈进博物馆的老照片里,置身于历史的纪录片中,虽然一切看上去很清晰,但却不那么真实,那种距离的朦胧感。
匆匆而过的人大部分都挎着军绿色的挎包,女的大都绑着长辫子,或长或短;男的要么带着留着中分头或者是超短发,要么戴着帽子。
男女老少的打扮也都是清一色的纯色系,从衣服裤子到帽子,都是蓝的白的,灰的黑的,五彩斑斓的色彩还没来到这个小县城。
从供销社回来的路上,给苏辰的感觉就是:两手推开时光门,一脚迈入历史中。
提着肉,走过几个路口,拐进一条巷子里,来到家门口。
一个年约四旬,身形高挑的女人正欲迈步出来。
她就是苏辰这一世的母亲魏红,在国营的饴糖厂上班。
虽然在工厂里上班的是世袭铁饭碗,子女可以顶职,但也要分三六九等,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妈,肉买到了。”苏辰提了提手里的肉。
魏红伸手接过来:“给我吧。”
“我爸呢?”苏辰把肉给了老妈,随口问道。
这一世的父亲叫苏卫国,也是国营饴糖厂的机修师傅,文化不高,却也走过南闯过北,有一手上好的机修活儿,厂里的设备就没有他不会修的。
虽然父母都是国营工厂的职工,但也就是凑合着紧巴巴过日子,什么大富大贵的那都是扯的,无非收入供应有个保障而已。
“你爸不知道和你曹叔去哪了。”魏红边走边说道:“一大早的,就出去溜达,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家里……”
魏红嘴里的曹叔名叫曹为民,就住在隔壁,和苏卫国是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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