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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几分忐忑的心情接听了电话——
“姐,你是咋回事?为啥一直赖在家里不走?还让咱妈伺候你?你已经嫁出去了,长期赖在娘家,算是咋回事呀?难道不怕村里的乡亲们笑话吗?你现在让我在娟子跟前抬不起头呀!”
我掩口听着弟弟的训斥,眼前模糊了。在人生的绝路上,再没有亲情而言。当初选择在家乡作为生命的终点,是大错特错。在这个时刻,我没有勇气向弟弟解释什么,实际上他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冲我发了一通牢骚,就怒气冲冲挂断了电话,留给我的,是长时间的悲伤。
第二天,我勉强收拾一下心情,把自己的行囊整理好,然后出去面对爸妈。
妈妈一看我打扮起来,像出门的样子,不由好奇道:“闺女,你要走呀?”
我勉强掩饰自己的神态,“嗯,我在家讨扰太久了,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妈妈好不挽留的意思,欣然道:“那好,你先回去看看病,你的气色一直不太好,别耽误了。咱家这里缺医少药的,不适合你养病。”
我鼻子一酸,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您能借我一点钱吗?”
妈妈的脸色微变,也许搞不清楚我为啥破落的身上一文不名,立即翻了翻箱底,终于帮我凑了几百块钱。
看着那些被手绢包起来的钱,我简直不忍心了,可残酷的现实让我伸出颤抖的手。
我在临走前,很想讲一些道别的话,甚至是肺腑之言。可我的情感当时已经稀里哗啦了,就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只好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掩面离开家门。明知道这样一走,恐怕就是永诀,但我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一眼这个生我养我的家,以及我的妈妈。
爸爸一直把我送到公交车的站点,在等车的时候,悄悄问道:“闺女,到底发生啥事了?”
我不得不极力掩饰,“我离婚了,心里空得很。”
“就这些?”
“嗯。”
“闺女,你还年轻,要振作起来。不是我们不想留你,而是这个家只能耽误你。”
我低头抽泣,多么想把内心的委屈一股脑倾述出来。可就在这时,一辆长途公交车驶过来,我只好拼命擦干眼泪。
爸爸亲自把行李箱提上了车门,我回头最后一次面对爸爸,“爸爸,女儿走了···您和我妈妈要保重!”
‘女儿走了’,这句话一语双关,爸爸能听懂吗?
我坐在车里,几次向后偷看,爸爸的身影还呆呆立在原地,并且越来越小。我再一次把悲痛的脸深埋下去,全然不顾其他乘客的表情包。
亲人们,永别了!
故乡,永别了!
我余生中的下一个生命驿站是哪?
我浑浑噩噩的一路乘车,很想找一个没有人烟的陌生地方了此残生,可我的下意识还是鬼使神差地送我到了生命中的第二故乡——舟乔。
当我一踏上那块土地,又情不自禁泪崩了。曾几何时,这座城市可是我的梦开始的地方。难道它要见证我在痛苦中结束吗?
我的腿几乎迈不动了,多么需要人帮助,可在这个城市,除了向闺蜜求援,再没有一个知心人。可我不能再向闺蜜开口了。我已经欠人家太多了,难道为了苟且,非要当人家的无底洞吗?
这座城市突然模糊了,甚至地动山摇,我勉强支撑住这副躯壳,向一辆驶来的出租车伸出无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