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林溪觉得唏嘘,为梁宛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站着说话不腰疼,林溪嘲笑了自己。
我们总会设想自己在不幸的遭遇里,会像英雄一样闯出一条自己的路。
但实际却是,我们忽略了世俗声音和眼光带给自己的压力,而全然只看得到自己能够多漂亮地给这些人迎面一击,活出自己的态度。
这种人当然有,但绝对少,梁宛就不是这类人。
她来自农村,又生了一副漂亮的皮囊,自备和自负从小就纠缠在了一起,也导致了她不喜欢亲近别人。
在遭遇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更不会轻易就去相信别人,所以她宁愿把自己裹成一个刺猬。
然后用着别人伤害她的方式来攻击别人以此来达到防御自己的目的。
“你肯定还是觉得我活该,是不是?”
是。
林溪嘴下留情,没说出口。
“可为什么,没有人去制裁那些造谣的人?还有那些跟风的人?你以为害死方玲的,害死消防员的,还有害死夏可盈的是我么?是那些看热闹,恶言相向的人!是那些躲在屏幕后面,就以为自己是判官的人!是那些明明对自己有着慈母般宽容,对着别人却用着吝啬鬼一样苛刻的可耻之人!”
似乎为自己的不公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梁宛那混沌的眼珠,竟然亮了一些,崩出怒火来。
“人云亦云,对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就大加评判,甚至把那些肮脏的,下作的,全都扔在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身上,难道这些人就该活着么!”
“可你害死的,不是这些人。”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要别人也和我一样痛苦,我想让他们尝尝被万人污蔑中伤是什么滋味?当你跌入深渊,发现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那又是什么滋味?”
“你是无辜者,难道不是更能体会到无辜者的无辜么?”
“我为什么要体会?谁体会我了?他人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别搞笑了,这世界多的是农夫与蛇,而不是你以为的象牙塔!”
到最后,梁宛几近癫狂,双目怒睁,一脸的皱纹更是被扯着,像是一张破旧不堪的布。被一根线拉着,随时有崩裂的可能。
都说老人家已经心如止水,对万事万物无所求,所以才会显得那么慈祥。
可是看现在的梁宛,怕不是无所求,而是求得多了。
也因此眼里多了份怨恨和不甘。
“你为什么不重过你全部的人生?”
如果是重过自己的,梁宛完全可以避免所有她不愿意,甚至不想面对的事情。
“重过我的人生?为什么?这是他们犯的错,为什么要我来抹杀我的人生?”
这话倒是林溪头一回听恩客说起,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事已至此,你戾气再重也没用。”
林溪说得是大实话,现在谁都不能更改已经既定的事实了,至于她的子孙,也只能承担她所犯下过错造成的孽果。
“我只是恨,没有再勇敢一些,把那些嘴碎的人都拖出来撕碎!”
“诋毁你的千千万,你就是一天撕一个,你一辈子也都耗这上了。为这些人,值得么?他们的人生不过普通又平庸,所以对你这种突然出现的优等生,会自然而然地排斥,他们甘愿当一条咸鱼,却又不想身边的人不当,只要有一个人跳起来与众不同,他们就群起而攻之,好像那个人才是做错的。”
林溪不说值不值得的问题,因为这种值得与不值得都是主观判断因素,她只能客观地分析利弊,劝梁宛看开些,不然一身戾气下辈子投胎不能投个好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