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云兵没有多少,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神游,有的甚至靠着柱子打起了瞌睡。亦菱见状勾唇一笑:邢尉铭,骗不了你还骗不了你手下的将士?亦菱一个手势,弓箭手齐齐放箭,守营门的云兵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毙了命。亦菱又一个手势,宁兵们迅速动身,袭向云军大营。
营中有两个云兵正凑在一起闲聊,一个道:“真是的,好好的除夕夜,就要这么过去了,唉——”
另一个道:“是啊,也不知道邢将军是怎么想的,听说宁军那边这几日天天大摆筵席,全军上下都醉得连路都走不直,一丁点儿打仗的意思都没有。这邢将军还要咱们提高警惕,镇守大营,不可懈怠。懈怠的哪儿是咱那,是那宁军将士还差不多!”
那一个无比赞同:“就是!那宁军连打仗的心思都没有了,我们还提高警惕做什么?还不如也摆个宴席,辞旧迎新呢。”
另一个正要附和,却看到同伴刚说完话便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他的身后,一副震惊、恐惧、见了鬼的样子。他不由地想要回身看一眼,孰料他刚转过身,还未看清身后的情况便被一支羽箭射穿了喉咙。愣在原地的另一人这才反应过来,拔起腿,一面往营中央狂奔,一面大喊:“有人袭营!有人袭营!”
营中云兵早就听闻宁军大营日日笙歌宴赏,宁军将士们不思战事,虽有主将命令提高警惕,镇守大营,却也不由地放松了警惕,懈怠下来,料想宁军定不会在除夕之夜挑起战事,主动出击,却不料宁军突然来袭,顿时都慌了阵脚,无力反击。一时间宁军攻入大营,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亦菱正率众宁兵席卷云军大营时,却忽听不远处一声暴喝,“不是让你们提高警惕了么?竟敢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还不快整军迎战!”
亦菱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正是六个月前与她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邢尉铭,此刻,接到宁军突袭的消息的他匆匆率云军从西边的柳州城赶来支援。
邢尉铭一来,雷厉风行,当机立断地下了几道命令,方才被亦菱率领的五万精兵打得落花流水的云兵们渐渐组织起来,一时间宁军一方的压倒性优势一点点地消失,云军渐渐扳回局势,两军一时竟打成了平手。亦菱不由地在心中感叹:果然不能小看了邢尉铭。
正当两军僵持不下时,云军大营外忽然响起一阵战鼓声,亦菱不禁又是勾唇一笑。邢尉铭,就算你再足智多谋又怎样?一切还不都是在本将军的计划之中。
营外,皇甫祉、曹沅二人率大军而至。看那宁军上下,气势如虹,全军将士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云军将士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大意轻敌,上了宁军的当。但为时晚矣!
宁国大军一至,与亦菱所率五万精兵前后夹击云军,情势急转。亦菱见云军大营这边局势已成定局,便率其余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战局中脱身,悄悄地往柳州城方向而去。
柳州城城门上,云军将士得知日日全军大宴,人人不醉不归的宁军竟会在这除夕之夜突袭大营,正惊疑不定,又见主将率兵前去支援,还未回来,更是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不料宁军竟如龙卷风一般袭来,顿时六神无主,慌了手脚,哪里是那一众宁国精兵的对手?不出几时便败下阵来。
宁军攻破城门,俘虏了一众城内的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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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新春的太阳升起,重归宁国的柳州城迎来了新的一年。
柳州城州衙门内,亦菱笑着对一旁的吕谣道:“还劳烦吕郎将去安乐镇将张刺史请来,就说本将军请他到柳州城府衙来用早饭。”
“末将遵命!”吕谣领着十几名宁兵前脚刚走,陶梓禾后脚就来了。
“将军!将军!太好了!”陶梓禾一边往大堂内走,一边忙不迭地道,语气中难掩开心与兴奋,“正如将军所说,城北粮仓屯有大批粮草,足够我们打完这一仗了!”
亦菱看到陶梓禾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由地感到好笑,“看来梓禾当上了郎将也忘不了老本行。”
陶梓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末将已经按照将军吩咐的,安排重兵看守城北粮仓了。”
话音未落,王休又走了进来,“将军,那些云军俘虏末将已经按照将军吩咐的,命人把他们关在城西的监牢内了。”
“好。”亦菱点头道。
“将军,把这些云军俘虏关起来,不仅要白白消耗掉我军的粮食,还要派人看管他们。”一旁的陈格忽然说道,“实在是浪费人力物力。”
亦菱一听有理,便追问道:“那陈将军的意思是……?”
“之前云军攻打柳州城,外加昨夜我军夺城,城东西两城门处城墙损毁较重,不如让这些俘虏去修缮城墙,派人看着他们,别让他们逃跑了就行。”陈格提议道。
“甚好,就按陈将军说的办吧。”亦菱点头应允,却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陈格。
王休叫来几名宁将,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张设又走了进来,意气风发,一副打了胜仗的样子。张设对亦菱抱拳道:“将军,末将照将军吩咐的率众兄弟与王爷和曹将军里应外合,现下邢尉铭已经率残余云军向西而去了。王爷和曹将军很快就到。”
“好!太好了!这一战总算是打赢了!”亦菱也高兴地拍手道。
陈格笑道:“是啊,这一战至关重要,赢了这一战,我们就算胜了一半。”
“是啊。”亦菱点头应道,思绪却不由地飘回了出兵前的那夜,记得那时皇甫?帮自己分析局势时也说过“收复了柳州城,这仗就胜了一半”的话。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些了没。亦菱正琢磨着要不要修书一封差人送回怀远,却听王休道:“将军,这州衙门内如此混乱,还是先命人收拾一下吧,毕竟一会儿还要迎接王爷,太乱了说不过去。”
亦菱收回思绪,看了看周围。的确,这州衙大堂内实在太乱了,方才宁兵攻进州衙门,与州衙门内的云兵们一番打斗,桌椅板凳,茶杯花瓶,散架的散架,摔碎的摔碎,地上一片狼藉。“正好一会儿张刺史也要来,那就尽快吩咐人收拾妥当吧。”
王休领命,安排人去了。
“对了,张设,”亦菱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张设道:“那张刺史张译是你什么人?我看你们都姓张,名都是一个单字,还都带言字旁,大概是同一辈儿的吧。”
张设笑道:“将军真是神明啊!不瞒将军,这张刺史正是我的远房堂兄,末将的祖太爷与张译的祖太爷正是亲兄弟,我们张家原也是宦官世家,只不过我们这一支逐渐没落了,到我这一辈……嗨,惭愧,惭愧啊!”
亦菱道:“张设怎么能这么说?你为人机灵聪明,又会见机行事,现如今在军中如鱼得水,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何惭愧的?要有自信啊。”
张设不好意思地道:“什么人才啊,将军过奖了。末将还不是靠将军提拔才有今日的?还是将军知人善任,堪比伯乐,末将能得将军赏识,实乃三生有幸!”
亦菱又笑道:“就算我知人善任,那也得是贤士良材不是?伯乐相马,那也得有千里马,伯乐才有马可相不是?”
陈格在一旁叹道:“二位是要这么一直说下去,直到把对方捧到天上去不成?在下都要被二位酸倒了。”
亦菱、陈格闻言对视了一眼,都乐了。亦菱又道:“哎,我说你现在说话怎么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
张设抚掌道:“还不是跟王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被他影响的。要我说,他就该去做个文官,不该来当武将。”
“趁我不在,说我什么坏话呢?”王休刚吩咐完手下,听到张设提到自己,从外面进来对张设道。
“说你文武双全,聪慧过人,在这军中做一名郎将实在是屈才了。”亦菱一本正经地道。
“将军怎么突然想起来打趣末将了?”王休不由地笑道。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门外响起皇甫祉的声音。
亦菱顿时如临大敌一般,叫一声“不好”,面露紧张之色。陈格、王休、张设都诧异地看着亦菱,亦菱却似旋风一般闪到州衙门口,拉住皇甫祉的手臂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面色凝重、痛心不已还略带哽咽地道:“三哥,你可千万别进去……里面可真是……真是、惨不忍睹啊!”
“啊?”皇甫祉一听,不由地也紧张起来,慌忙问道,“难道伤亡很多?很惨重?难道有将领……牺牲了?”
亦菱满脸悲戚地低着头,也不再说话,只管扯着皇甫祉往前走,留下同皇甫祉一道而来的曹沅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大堂内,张设笑得前仰后合,王休、陈格也被逗得哈哈大笑。王休一边笑对门外满脸疑惑的曹沅道:“曹将军可别听将军的,什么惨不忍睹?他是怕大堂内太乱了,失了礼数,不敢让王爷进来罢了。”
张设也一边笑一边感慨道:“将军还真是活宝啊!”
陈格笑而不语,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亦菱的背影。
亦菱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嘴角不由地弯弯翘起,眼中却流露出难掩的悲伤。希望这笑声能将风中的血腥味冲淡一些,希望这笑声能让大家暂时忘了战场的冷酷无情与生离死别。亦菱扬起脸望向湛蓝的天空。大哥,二哥,你们听到这笑声了吗?待小妹为你们报了仇,你们也会含笑九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