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看着缓缓驶离将军府的马车,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勾勒出它的轮廓,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复杂的情感,徘徊心头,久久未能散去。
亦菱跨过将军府高高的门槛的瞬间,这样想:是时候了,该回去了。
亦菱吃了晚饭后洗了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爬到忆安阁的床上睡了个觉。
次日卯时,亦菱已经起床梳洗了。
卯时初刻,亦菱已经坐上去皇宫的马车了。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内,亦菱双目清明,头脑中也是清醒异常,手中紧紧地攥着两块兵符——这是离开前的最后一仗了。不知是因为心中无比坚定的信念和必胜的决心,还是因为今天多穿了一层衣裳,亦菱此时竟觉得有些热。时至春末夏初,天气暖和了许多,现在应该是穿两层衣裳的时候,可是亦菱今早穿了三层,她在她的那件武官朝服的里面又套了一件平时穿的衣裳,当然还有一件穿在最里面的里衣。虽然觉得热,但是她此时也要忍着,因为这一切都是按照计划来的。
卯时三刻,亦菱从容不迫地迈入了勤政殿。头颅高昂,背脊挺直,颇有几分慷慨就义的壮烈气势,周围的官员见状都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而且都站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她,甚至没有人敢上前跟她客套搭话。亦菱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入了勤政殿,走到了自己往常站着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言熙明也走了进来。他觉得今天殿内的气氛不大对劲儿,平日里他一来就会有许多官员围上前问候寒暄,今日竟是一人都没有。已经来了的官员们站在大殿内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还时不时地往殿前的方向看一眼。言熙明疑惑地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身着武官朝服的少女的身影,脚步不由地一顿。随即快步走上前去。
亦菱望着丹陛之上空空的龙椅,将早就烂熟于心的托辞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不由地转过身去,见是言熙明面带喜悦和不安向她走来,不由地微微一笑。道:“言大丞相急什么?皇上这不是还没到呢。”
言熙明见亦菱又如往常一般同他说笑,顿时放心了不少,也笑道:“不急着见皇上。这不是急着来见大将军么。”尽管他想要表现出轻松愉悦的神情,但是声音里还是免不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一点紧张。
亦菱闻言却是淡然一笑,语气坚定地道:“我很快就不是什么大将军了,熙明以后就不用这么称呼我了。”
言熙明闻言一怔,带着几分犹豫问道:“你要辞官?莫不是因为……?”
“不是。”亦菱肯定地道。又对言熙明笑了笑,“就算是不发生那件事。我也是要离开的,这之前就打算好了。”
言熙明微微点头,神色间颇有几分失落,“前几日众人还聚在一起,如今转眼就各奔东西了,真是免不了有几分离别的伤感啊。”
“我也是这种感觉,大家转眼就散了,不知何日才能相聚。”亦菱连忙附和,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一般。
言熙明略微低了下头,随后正色道:“赵将军,那天,我……”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亦菱直视着言熙明如琉璃一般澄明的眸子,郑重地道,“我能理解。”
那天皇甫祾借口派兵协助工部运送沙土修筑堤坝,实则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岳悠然和皇甫祉留在军中的旧部死于“天灾”,言熙明自然早就知道一切,他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要怪也应该怪皇甫祾,而不是言熙明,这点她还是清楚的。人在朝堂,身不由己,许多时候都会感到无可奈何。
言熙明目不转睛地看着亦菱,眼中带着喜悦和欣慰,为她能够理解他而并不责怪他而感到喜悦和欣慰。
“皇上驾到——!”魏公公尖细的声音自大殿外响起,百官迅速站好队列,齐齐叩拜。
今日早朝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情,百官上奏的内容无非就是堤坝基本上修筑得差不多了,雨势减弱,江水流势也随之减弱,暂时没有再次冲毁堤坝的危险了,江岸的百姓都陆续得到了妥善安置等等。亦菱一边听着,一边心想,这灾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处理之前关于大将军通敌叛国的事情了吧。
谁知等到众臣上奏完毕,皇甫祾问:“众爱卿可还有事上奏?”
大殿陷入了一片沉寂,亦菱狐疑地瞟了一眼站在文官首排的孙泽瑞,只见他垂眼盯着他自己手中的玉笏,完全没有要站出来弹劾她的意思,她又奇怪地望望龙椅上端坐着的皇甫祾,只见他扫视着殿内众臣,似乎也没有要重提旧事的意思。
亦菱不由地轻轻摇头叹气,他们不提此事,她今日也要提此事,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跨出了队列,走到了文武官队列的中央,正对着龙椅上的皇甫祾,拱手行礼道:“启禀皇上,末将有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