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纯狐萱不见了。槿年眉角微皱，转头看向我。我端起茶杯，吹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浅浅呷了一口：“冥王已死，她这个冥后名存实亡。冥界这次元气大伤，纯狐荨又以鬼司身份对魔尊俯首称臣。纯狐萱不会甘心的。现在，她能投靠的，只有一个人了。”

    槿年的眼底似有暗潮涌动：“她去投靠天帝，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我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温润的釉质手感很好。我笑了笑：“一定会。最起码，冥界的立场，恐怕是要变了。”

    今晨的雨下得缠缠绵绵，仿佛多情的纤纤女子，又似轻绡薄雾，迷蒙不知所以。我静静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天帝，眸色微沉：“堂堂神界之主，竟已如此卑劣的手段挟持一个重伤在身的女子。天帝陛下，真是让本座大开眼界。”

    天帝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纯狐萱开口了：“玄女，想救她，就那命来换。”

    我看着被纯狐萱拧着胳膊的朱鹮，嘴角挑起一丝讽刺的笑意：“怎么？纯狐大小姐的冥后做不下去了，就打算做天后不成？竟能帮天帝做主，呵，要本座的命。”

    天帝面露不悦，脸上尽是嫌恶之色。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天帝嫌弃纯狐萱，我便故意恶心恶心他。看他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我的心情真是分外舒畅。天帝冷冷地看着我：“魔界，花界，都是娘娘手里的棋子吧。”

    我低低笑了：“天帝陛下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魔界有魅王，花界有花神，这哪是我能置喙的？”

    天帝的目光有淡淡的阴翳。我笑叹了一声：“若说棋，我手里的子可没有陛下多。走了一个冥王，这不，又来一个……”我的眼光轻轻扫过站在纯狐萱身侧的纯狐荨，笑意微冷：“鬼司大人。”

    纯狐荨眼睫微颤，避开了我的目光，语调有些许冷硬：“娘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还是坦诚相待的好。”

    “坦诚相待啊。”我的尾音上挑，略带几分讥诮，“那鬼司大人也为本座解个惑吧。就说说，大人兄妹和陛下的缘分。”

    纯狐荨被我一噎，接不上话。纯狐萱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当初若非你用诡计灭我全族，我又何至于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在忘川死地？又怎会含辱负屈委身涂山木钺？怎会……”她的声音一滞，看了一眼天帝，没敢说下去。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一笑：“看来，冥后是不大甘心为陛下卖命啊。”

    天帝的脸色冷了下来：“娘娘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这般转移话题是心虚了么？”

    我的笑意越浓：“是你的人先说要坦诚相待。本座不过是好奇陛下为什么会帮这些当初神界下了诛杀令的，纯狐余孽。”

    没等天帝说话，我紧接着又道：“说起来，纯狐氏一个好端端的修仙大族，怎么就堕魔了呢？”

    我装出一副苦思的模样：“陛下，当初你好像曾与纯狐族长密谈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啊，可是，能说很多事的。”

    我仿佛不在意地瞥了纯狐荨一眼，他的眉宇间凝聚起了一股戾气。这些其实是我在水神宫里的记载中查到的。我以为天帝只是与冥界勾结，却是没想到这么早他就已经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真是……惭愧啊。

    “娘娘此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本君教纯狐氏堕魔的。可笑。”

    我看着天帝那波澜不惊的脸，笑意微敛：“可笑，确实可笑。与冥王合谋，诱纯狐堕魔，陷害苦恋你的织梦神，甚至不惜对花神下手。陛下，手伸得太长了。”

    “花界企图分裂神界，罪大恶极。至于莫奇，她既说能为本君上刀山下火海，给本君一统三界添一份助力又有何不可?”

    “添助力？所以天后没了利用价值就该死了吧。”

    天帝的神情淡然，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待本君成了三界至尊，自会给她无上荣耀。”

    “胡说八道！”

    一声乍喝响起，天帝在看见眼前景象时面色巨变。我回头看着以水神为首的神仙走了过来，清浅一笑，时间刚刚好。天帝看我的眼神很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给吃了。我微一挑眉，脸上已露出了几分得意。我方才就是在套话，让天帝亲口承认他所做的一切。而这里也早已被我布下迷阵。所以，这些神仙来了这么久，天帝也丝毫未觉。

    水神气得有些狠了，胸口起起伏伏，眼底有难以掩饰的怨怒和悲伤：“我妹妹自嫁与你后，一心一意扶持你，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你，今日，我要为她讨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