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奴有些明白,便道:
“所以……所以这个女子,便决意入宫?”
“不是我。”媚娘坦然道:“武姐姐说了,她嫁了一个好人——虽然她也只能做这个好人的继室,可她终究是嫁了一个好人。这个好人待她很好,她也很幸福。只是……因为并非所爱,是故她嫁了没多久,便故去了……
她的那个良人——不是她夫君的那一个,也闻得她去后,服毒殉情了。因为这件事,那个七品下官上门来,又是一通好欺,逼得那继室与她未曾婚嫁的二姐,不得不远逃长安……
没错,这个女子,便是我的亲妹,阿仪。”
媚娘轻轻道。
稚奴心中一凛,柔声道:“武姐姐……”他当然知道媚娘有一妹名阿仪,最是喜爱不过的。也知道这阿仪,年纪小小便嫁了郭氏子孝通为妻,却在媚娘入宫之后不多久,便过世了。
媚娘深吸一口气,眼中已然有泪花闪闪:“阿仪是个好孩子,她的禀性是极柔弱的。是故,嫁与孝通,或者是件好事……可是想起她因此而……
稚奴,若容得武姐姐放言,那这朝堂之间的局势,真当是该改一改了。门阀如今之势,已然大至通天局面……想一想,哪朝哪代的皇帝,居然可能被一个大长公主逼到有怒不得言?何况他是陛下……”
稚奴点头,叹息:“母后当初也曾经说过,舅舅一手扶持这关陇门阀,原是为了这大唐江山,李氏天下,不被那前朝所倾。
可如今看来。这关陇一系,竟然成了大唐最大的祸端了。”
“不错……不过眼下,也只能由得他们了。毕竟现在,陛下还有留着它的必要——所以稚奴,不要担心陛下,更不要为长孙大人担心。陛下不会伤害长孙大人。相信我。”
看着媚娘明亮的眼睛,稚奴默默点头。
又沉默一会儿,媚娘才笑道:
“好啦!时光不早了,我可得赶紧回殿里去,免得惠儿寻得疯了——再者,也得让她知道,陛下对她,始终未变啊!”
稚奴有些不舍:
“那……武姐姐,明日你陪稚奴下棋,好不好?”
“这……只怕不成。”媚娘笑道:“你没听见陛下方才说,他可是要用你去引得吴王与高阳公主殿下去东都么?”
说完,含笑而离。
转身之后,媚娘的面色,变得有些阴郁——她突然有些厌恶起这些争斗来……为何陛下定要将稚奴也扯进来?
而她看不见的是,在她背后,稚奴的脸色,也同样阴郁——
难道,他与媚娘,注定一生只能两两相望么?
……
徐惠确是快疯了。
宫中到处寻找,都不得见媚娘,她如何不疯?
难道这丫头,终究厌倦了这宫中生活,离自己而去了么?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有多离不开媚娘,有多希望她在身边陪着……这般心情,她往日只在太宗身上体会过。
而今,她却突然明白,也许在这宫中,最珍贵的不是太宗那永远可望不可及的情爱,而是媚娘这般日夜相伴,互相维护的姐妹真心。
是故,当终究看到媚娘回来时,她一颗心总算松了下来,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冲下高高的殿阶,扑向媚娘,将她紧紧抱住,大哭:
“你不能这么离开我……说走就走……不能这么离开啊……”
媚娘吓了一跳,急忙道:
“我……我只是去采个晨脂……你看!我去采个晨脂……对了惠儿,还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一边说,一边示意了跟上来的瑞安清退诸人,这才小心地将巴自己巴得紧紧的徐惠小心松开,又含笑将今日无意听得的太宗话语告诉她:
“你看,陛下根本没有怀疑过你,他对你的疼爱,一点儿也没变。”
“我才不在乎陛下如何……只要你好好的,别走……”徐惠痛哭流涕。
媚娘无奈,只得好声相哄。
……
半晌之后,延嘉殿侧殿,小室之中。
媚娘好笑地看着徐惠仔细地拭净了眼泪,摇头一边将莲花剪好了,插入瑞安抱来的花尊之中,一边道:
“你瞧你,我不过去采个花儿……你便吓成这样……”
“谁叫你连招呼也不打,字条也不留一个?”徐惠委委屈屈地抽泣着,一张小脸儿哭得我见犹怜:
“害得我还以为……以为你……你不要我了,自己先离宫了……”
“你……唉!我便是要离宫,那也是定要与你作别呀!再者,我什么东西都不拿,就这么离宫?你觉得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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