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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俯在王德耳边嘀咕几句,王德便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德安今日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他不都是听太子殿下的么?”
“师傅,今日是太子妃册封之日呀!您忘记啦!依规制,太子殿下再不情愿,那今日也得幸于正宫的。”
王德闻得正宫二字,便冷了眼神看明安,良久才道:“正宫二字,只能用在咱们皇后娘娘身上。以后别乱用,若是惹得主上和殿下生了大气,看谁替你说情。”
明安一怔:“可是……太子妃娘娘确是……”
“不过是个太子妃罢了,有什么好器重的?
她一日不能随意进出立政殿,那便一日算不得正宫——
哪怕他日太子殿下继位,她也只能算是皇后,却算不得是正宫。明白么?”
明安若有所悟,点头应是。
思虑良久,王德再一眯眼:
“也罢……苦了太子殿下了……
明安,你是见过那些新入东宫的太子侍嫔的,那些人里,有没有特别招太子殿下喜爱的?”
明安想了一想,道:“太子殿下也没见特别喜欢谁,也没见特别不喜欢谁……啊对了,师傅,说起这事儿来,明安倒想起桩趣事儿来:
师傅,那个五品郎官刘大人之女,刘昭训,您可知道?”
王德点头:“听过名字,主上似乎也挺喜欢她的,还夸她是个好姑娘呢。
怎么了?”
“也没什么……”明安笑道,有些犹豫:“只是今日里,那刘氏闻得自己被封昭训很是感激,便由教引嬷嬷带着亲自向太子殿下谢恩。
结果她一出声儿,一笑起来……
唉哟,太子殿下竟然呆住了!
当下竟然把棋局都丢了,失了魂儿似的来看这刘昭训,半晌才叹着说了一句什么……便有三分也是好的……”
王德闻言一扬眉:
“咱家记得,那刘郎官曾任职并州?这刘昭训,似乎也是在刘郎官并州任职时生养的?”
“正是。”
王德便低头,又道:
“你可还有那刘昭训的名书在?”
明安立时便去取了来与他看——好在因需立册经太宗玺封之故,名书就放在甘露殿内书房中。
王德翻开名书第一页,一张含笑如牡丹的美人小像便现在眼前。
叹息一声,王德合起名书,便道:“太子殿下也着实是……唉!罢了,明安,你且去设个法儿,使那刘昭训陪一陪太子殿下罢——
既然太子殿下心情不畅,说不定这刘昭训能使他心宽呢?”
明安一怔,便明其意,含笑点头而去。
王德眼见明安离去,便淡笑一声,径自入内,侍奉太宗。
太宗正坐在汤浴之中,闭目养神。一边的几个小内侍,正按着太医的嘱咐,取了素色薄纱裹了香料的汤浴香包,慢慢沿着足有三丈方圆的汤浴池走上一圈,一边走,一边放下。
“怎么了?”
太宗虽然闭着眼,王德的脚步声又轻,可他还是察觉到了王德归来。
王德一怔,便叉手笑道:
“无妨……只是东宫那边儿似有些事。”
太宗便睁开眼,转首看了看他,又取了侍婢奉上的枸杞茶,轻轻啜了一口,才道:
“稚奴怎么了?”
“回主上……那太子殿下……今日本当是幸……呃……幸正宫太子妃的。可是半道儿里……却不知怎么地,就酒醉宿在宜秋宫,刘昭训处了。
听说太子妃知此事,颇有怨恨……”
“第一,朕还没死,皇后灵位还在立政殿!
便是日后稚奴登了位,只要她一日入不得立政殿,那便担不得正宫二字!以后别在朕面前再犯这种错失!
第二,稚奴现在已然身为太子,今日又是大封东宫侍嫔的好日子……身为太子妃,她难道连一点儿该有的气度与胸怀都没有么?
王仁佑难道不曾教过她,既然身为正妻,就当有容妾之量么?”
太宗闻得正宫二字被用在长孙皇后之外的他人身上,心中便猛生怒意,又闻得王氏这般不能容,怜惜稚奴受屈,便冷冷道。
王德慌忙跪下叩首认不是。
太宗见他如此,也叹了口气,怒火稍熄:
“起来罢!说起来,她为太子正妻,加之世家大族,都习惯了说是正宫……却全都忘记,这正宫向来不是东宫中人可用的。只不过因之前朕丽正殿继位,无忧又是在丽正殿受后位……
大家便以为,东宫可用正宫、中宫这般字讳了……
以后小心一些便是。别叫那些朝臣们听了,又要来上表烦朕,说东宫如何如何了……
若连稚奴这般性子柔善,诸臣敬服的都因之获罪,那可当真是朕的不是,竟替稚奴纳错妃了。”
王德颔首称是。
太宗便仰首,由着小内侍奉了熏香过的热巾帕上前,敷了眼睛,才又道:
“明日你却去劝一劝那太子妃罢——说起来,她也是与你有些亲缘的。你的话,她总能听得进。”
王德一怔,心下一凉,又忽然明白太宗之心,全身一烫,泪微湿眶,便道:
“是。”
“……杨淑仪,现在何处?”
“回主上,依着主上令,依然幽禁着呢。只是她每日都哭闹着要见主上……”
“不理她!最近只怕要远征……朕带了恪儿去便是,由她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