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德安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是那些愚妇们自以为是的乱猜度……可是殿下,您想一想,若是放任这流言下去,只怕难保将来不会有人发现,她们之所以受宠是因为……”
德安咽了后半句,才道:“再者,太子妃这般一挑唆,只怕萧良娣与刘昭训,便要互相为敌……
殿下,这刘昭训可是知道真相的……若是她为了自保而说出真相……”
“她不会的。”李治淡淡一笑:“你太高估了她。她没那个胆量,便是为了她父亲,她也要保住这个秘密。”
德安小心地看了看他,斟酌再三,才道:
“德安当然知道刘昭训不会……可是……
可是她终究是在乎殿下您的……
若是她为了……为了您而……而去告诉那萧良娣……”
“她不会。”李治沉了脸:“就算她会,我也会在她来不及说之前,便先让她永远闭上嘴。”
贞观十七年六月末。
东宫忽起风波。
良娣萧氏,已孕二月,乃一朝忽报腹中胎动不安,竟一夕昏迷。
传至大内,皇太子李治大惊,乃急返东宫探视。
得入,乃知萧氏因脐香之故忽然昏倒,因知脐香一味乃大伤胎气,遂着人细加盘审。
俄顷,萧良娣身边侍女凤玉来报,道之前有昭训刘氏送宝枕与良娣,内中暗藏脐香。李治大怒,然终不信乃刘氏所为,遂着请药圣孙思邈入内诊之。
药圣入,则东宫皆惊动,纷纷入宜春宫观事。
孙思邈微诊,便道:“虽有脐香入体之象,却量甚微,于母胎无伤。昏倒却是因不食粮谷,体力不支之故。”
李治闻言长舒气,然凤玉又道脐香之事,众人皆可验证,刘昭训谋害萧氏腹中子一事,已然无可疑。
李治无奈,只得传刘昭训入宜春宫问话。
刘昭训至,便请得内侍监王德之徒,掌管大内珍宝册之从四品上内侍明安力证,此物乃当时册封之仪时,太子妃王氏亲赐于刘昭训。
太子李治大怒,遂着召太子妃入宜春宫问话。
太子妃入,李治诘问百般,均答不知,更言若果有害二侍之意,何必如此长久之时?
李治怒意勃然,然王氏强硬,只得再着身边从四品上内侍少监德安再查。
不多时,德安来报,道此物是为内府局奉于太子妃之物名唤安神枕。然据内府局所报,奉于太子妃时,珍宝册匆忙之间似有遗失,是故诸人皆不得知此枕内安有脐香。
事已明,太子便当下着德安行令,杖事之内府丞三十,贬出掖庭永不复用。
……
消息很快传遍了太极宫。
延嘉殿内。
媚娘正阅着新卷,闻得瑞安报了此事,乃合上书本,淡淡一笑道:
“真是难为了稚奴……这般两全之计,也唯他得想了。
只是……想不到这萧良娣却是厉害人物。”
瑞安一怔,便道:“姐姐何出此言?”
媚娘懒倚榻上,眉也不扬道:“孙老哥说过,脐香一味虽然有伤女子身体,可若只是闻嗅一二,倒也不至于便立时落胎……是故刘昭训这般表现才是正常,嗅得脐香虽有些不良于孕中之人,却不当有昏迷之状……那萧良娣为何昏迷?
为的便是要让人相信,她是为人所害。
为谁所害?
自然是那送了宝枕的刘昭训……她这招苦肉计,原本是妙着。惜败于一点……
她没有想到,看似仁懦,实则太过精明的太子殿下稚奴,居然这般谨慎,竟请了当世药圣来验证……
若是至此,她便再无后招,那倒也只不过是普通。偏偏她还有这般预见,挑了这落害之物时,便存了将太子妃王氏也扯进来的心思……
这宫中谁人不知,稚奴最不喜的,便是太子妃王氏?这样一来,便是稚奴查不出什么,只怕也会因为偏见,而去怀疑王氏……
是故,她这一番,却是报了箭射群雁,总有一得的心思。
确是高明。”
瑞安便冷笑道:“随她如何,都不安什么好心。只是武姐姐,咱们是不是得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叫他小心?”
媚娘闻言沉默,良久才轻轻道:
“萧良娣如此,本也不过是为争得稚奴宠爱。我又何必掺与其中?”
越想,越心中烦苦,便丢了书卷,走出廊外,痴痴望着窗外雨色。
瑞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儿,心下好生懊恼。便紧忙跟了出去,一壁取了衣裳,欲为她挡一挡寒雨。
可媚娘却不要,只是怔怔地立在廊下,感受着落在廊栏上,撞碎成滴滴末末的雨水沫子,溅在自己身上,面上,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