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欲除二虎为父报仇。
别人都拦了他道:你父亲勇猛,尚且不敌二虎,何况你一人之力?
这樵夫儿子却道:父亲勇猛,然终究无谋,只能以强敌强。是故而死。如今我上山去后,只要问那虎妖一句话,便可得除去二虎。
后来,他便执意上山了。大家都不放心,便暗中跟着他一起上山去看。
结果正如这樵夫儿子所说,他只对那两只虎妖说了一句话,那两只虎妖便都死了……”
李治听得出神,乃道:
“那樵夫儿子到底说了什么话,却让两只虎妖死了?”
太宗含笑道:
“那樵夫儿子上了山,便对着两只虎妖泣道:我知道今日性命难保,也不求保命,只是我身上肉薄骨多,只怕是难以同时使二位饱腹,是故想问一声,不知哪位虎大王要吃我呢?”
李治微一思索,便立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父皇……”
“若己方势寡又欲操全局,那便掷血食于山中,但只观众虎相斗便可。”
太宗含笑道。
李治感恩太宗,乃微含泪道:“多谢父皇教诲。”
太宗点头,又淡道:“说起来,朕本对那崔氏有几分愧念的……可是他们崔氏,还有那崔敦礼终究还是将朕这一丝愧念给抹去了……
也罢,说起来,此番若能让我儿得悟此道,便是牺牲这崔氏,也无妨。稚奴,你明白父皇的意思么?”
李治点头,便道:“此事与太子妃萧氏二人皆无关联,实乃崔氏自己不知上体天恩,遇事不知回禀,枉然取了死志。”
太宗摇头:
“不能没有关联,当然得有。那几个小侍,你必然是要拿了来,与诸臣一个样子看一看的。说到底,崔氏也算是高门……
虽然父皇也不喜欢他们这几个自命不凡的高姓,可咱们目前,还是得留着它们,不能让关陇世阀一势独大。明白么?”
李治点头:“稚奴明白。”
“所以呀,你得想个三全之策。
一要全了崔氏之事,二要全了王萧二妃之命,三要全了你自己的心愿……
来,告诉父皇,该如何是好?”
李治思虑良久,才迟疑道:“将那几个小侍拿来作态,然后……警告王氏,扶持萧氏——毕竟她萧家之势远不及崔、王二氏,可多加培养,为咱们所用……
最后,便使宫中一如朝堂之上,互相制衡?”
太宗便欢喜不胜,拍了拍儿子肩膀,笑道:
“果然是朕的稚奴……当真一点便通!”
……
次日。
东宫有报,道前番奉仪崔氏之事,已然查明,乃太子妃王氏殿中微末宫人与良娣萧氏宫中微末宫人私下有怨与奉仪,竟使害之。王萧二妃却无知其事。
太子李治怒,便着杖杀诸侍,又亲召王氏萧氏入丽正殿,各自或警或慰一二。
此事乃平,诸臣称善。
东宫诸侍嫔一时皆收其性,然王萧二人,阴生互恨之心。
……
贞观十八年二月十一日。
太宗巡幸灵口方返宫中,便闻甘露殿噩耗传来:
长孙皇后所出嫡女晋阳公主李安宁,字明达,终究不治,薨。
太宗一时间,竟昏倒不起。
醒后,太宗乃踉跄而入晋阳公主殿中,亲抱公主入怀,号哭不止,悲声震天……
后,太宗罢朝月半之数,更一日数十哀,饮食不进,至贞观十八年三月末,太宗已然瘦至衣袍宽荡,近侍举之可起。
太子李治日日强忍悲伤,理助朝政,夜夜哀哭,多劝太宗,然亦不能止其悲,遂乃着请国舅玄龄等人入内劝慰。
太宗乃携肱股二臣之手悲泣道:“朕何尝不知悲哀伤爱无益?
只是不能止矣,朕亦不知其何以如此悲伤也……”
诸臣闻之,乃各思其身后小儿女事,不由泪如雨下。
贞观十八年四月初一,太宗率皇太子李治驾幸两仪殿,亲为晋阳公主送妆,父子二人得见公主颜色如生,乃再抚棺相扶大哭。
后经诸臣百般劝慰,太宗方才微止,又手诏诸臣:
“今有晋阳公主,仪方端美,孝敬恭悌,内廷称好。
又素禀其母后之风,更兼得护忠之事不知凡几,如此佳蕙,一朝竟自回天。
朕怜之切之,然念天意难违,终只得伤之痛之,余生不欢也。
现有司簿公主汤沐之余赀,当营佛祠于公主陵侧以侍之。以慰公主之灵,安朕之念。”
诸臣闻表,多思及晋阳公主几番维护之念,乃同大放悲声。此一事传出,成一时轶事:自古以来,再不闻满朝之臣,却为一未笄之帝女感怀伤泣之事也。
太宗又亲书墓志,太子李治亲为安衣平枕。
次日,公主灵起,由其父太宗、其兄太子李治亲随公主灵至昭陵,随葬长孙皇后最近之陵室之内。一时举国乃叹晋阳公主荣宠无极,生前得太宗亲养,薨后得太宗太子亲送灵棺。
(当时的葬仪,没有及笄,也就是成人的贵族女子死了,需要有一个男性来为她把平日最喜欢的衣服放在棺材一角安置好,把她平日里最喜欢的枕头放入棺材里,让她枕着。一般来说这个男性都由贵族的家中近侍来担当,取侍候的意思。但因为晋阳是太宗和李治一手带大的,所以他们不愿意假借别人的手来做这些事,也就成就了晋阳这一份在中华五千年历史中,再无第二份的帝王特宠……晋阳,一路走好。你的一生虽偶有起伏,可却是幸福的。而且又是在身后长伴父皇母后长眠……你会感到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