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只得按下心思,细细地安慰妹妹。
……
是夜。
九成宫内。
丹霄殿中。
太宗正批着奏疏,眼角一扫,见明安匆匆而入,报与正在阶下察验小侍们打扫是否干净的王德几句话儿之后,王德便一脸难色。
便道:“怎么,高阳又去恪儿府上诉苦了?”
同时,啪地一下,合了手中奏疏,显是余怒未消。
王德陪着笑脸,叉手行礼道:
“主上英明。”
太宗冷哼一声,才道:“这宫中内外,除了恪儿与稚奴,还有哪个人那般好性子,去听她这般絮烦?
可是一来稚奴现在身为太子,没时间理会她,二来恪儿说起来,终究是更近她一些,她便日常去恪儿那里抱怨……
真当朕不知道?
这个高阳,当真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也不想想,朕若当真不欲她好,当初便直接送她去和亲了!何必让她这般富贵优闲?
日日还有空在这里跟她兄长们抱怨这些!”
王德心知太宗本是颇为喜爱高阳那般性子,总以为极肖自己,如今也只是因为旧淑妃之事不喜公主。是故便不再多言。
良久,太宗才道:
“房相此刻,可曾离去?”
“回主上,不曾。”
“宣。”
“是。”
不多时,房玄龄便蹁跹入内,叉手行礼后,太宗着下阶亲扶其起,又叹道:
“是朕对不住你……却叫你受了这般委屈。”
房玄龄心知太宗所指,乃笑道:
“无妨,再者公主如此,不过是因为主上严守嫡庶之故罢了。”
太宗便心中不乐,良久才道:“不成,总不能老叫你受这般气……便是如此罢!朕总要再寻一公主出降于你处的……也免得日后朕百年之后,辅机又一时性起,与你斗时,你无甚依傍的。
衡阳说到底,终究是不适合的,高阳那般性子,若衡阳出降你府上,只怕两姐妹又是两妯娌的,一吵上便让人不能忍耐。
再者衡阳虽性情温柔,却不似晋阳一般包容诸事……
那便常山罢!
这孩子,极似她母亲德妃,又温柔知礼,遗则也是个好孩子,两好处一好,你与夫人,也多少安生些……”
“主上!”房玄龄突然打断太宗之言道:
“若主上果欲赐婚,不知臣有一请,主上可否容之?”
太宗一怔,便笑道:
“原来房相早有看入眼的了……好,你且说一说,是哪一个?”
太宗口中这般说着,心中却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房玄龄开口,要求得已然许婚长孙氏的衡阳公主出降,他也定会同意——
说到底,他欠这位良相的情,太多太多,而且长孙氏已然三尚公主,少这一位,也无甚大碍。
可是,房玄龄的请求,却让这位明君当下怔忡难言。
房玄龄伏乞至地道:“臣请主上恩准,着赐荆王女,为臣小儿遗则之妇。”
太宗愕然。
良久,太宗才轻轻道:
“房相,你……”
“主上,臣知主上对臣怜爱之意,然臣既为大唐之臣,自当以一切为大唐尽忠。不敢以些许微劳得幸如此……
主上,荆王之意,天下皆知。虽然主上从未担心不能克制,却究竟需得尽全。
既然眼下,咱们不能将其除之,那便请主上,如昔日肃治淑妃一般,也将其女交入房府,由老臣亲自替主上看着这不忠之贼!
请主上恩准!”
房玄龄再拜。
太宗闻言,胸中激荡难言,王德更是感佩至热泪盈盈。
良久,太宗才至房玄龄身边,轻轻扶起他,看着这个为了大唐,几乎奉献了一切的良臣,轻轻道:
“玄龄,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那元景起了事……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几个孩子,只怕一个都不得保?”
言语之时,眼泪已然隐隐欲夺眶而出。
房玄龄憨然一笑:
“臣知道。”
“那你……”
“但臣更知道,若有那一日,主上也好,或者是继主上之统,一统大唐江山的太子殿下也好,都必然心存仁慈,留下臣这几个孩子,一条性命。不过是丢了些富贵而已,无妨。
只要大唐江山安稳,老臣甘之如饴。”
太宗热泪再也不能止,乃泣道:
“可是你想过孩子们的感受没有?他们……”
“主上,可否容老臣说句真心话?”
房玄龄打断了太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