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口信留给你,说叫你放心,她会过得很好。还说日后若她有机会,定然是要再入京,见你一面的。”
媚娘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意。
李治没有察觉,只是继续轻轻地摇着她,又絮叨道:
“徐姐姐那边,也已然传来消息了,说她母亲见到了她之后,很是欢喜,一时间便病情大安了。再过两日,便要回东都了。
她叫我问你,你……
要不要回去?”
李治说到这儿时,突然微微地僵了僵身子。
这样变化极细极微,可是媚娘还是感觉到了。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更不曾多想,只是伸手轻轻地揪住了李治环抱着自己手臂上的衣衫,轻轻地,但是坚决地点了点头。
然后才道:
“要……我……我要回去。
我想惠儿了……我也……”
媚娘说到这里,轻轻地抬起头,泪光闪闪地看着自然而然地望下来的李治:
“我也想你……”
李治一怔,盯着媚娘的眼神先是茫然不知所措,接着是清醒,再接着是震惊,最后是狂喜。
他只觉得自己心砰砰乱跳,直欲跳出口中,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正在此时,媚娘却轻轻地又补了一句:
“稚奴,我也想你了,还有陛下……还有德妃娘娘……
也许,宫中,才是我的人生罢?”
瞬间,李治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而媚娘却不愿再多想,只是含着一丝寂寞笑意,再次依偎进了李治怀中。
良久,李治才慢慢地回过劲儿来,慢慢地强笑一声,继续抱着她摇啊摇:
“也……是呀!说起来,德母妃对你,却是真心喜爱的。”
媚娘却摇头,轻轻笑道:
“真心?也许罢……只是这真心,却不是我想要的。”
“那……”李治闻她如此一言,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不愿放弃希望,轻轻道:
“那你想要的真心……是什么样的?”
若说媚娘此刻不知他此言何意,那便是掩耳盗铃——她正偎在这个少年,或者说这个男人的怀中,她正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的心事,她如何不知?
只是与之前那般为了避祸而装不知不同,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
不知她这样连自家母姐都百般嫌弃的女子,有什么值得人喜爱的?更不知这般出身的她,这般母姐的她,他为何一丝半点,都不曾厌恶过?
她不知……
正因为李治这般的执着,让她心惊,是故,她也真的再不知他对她,这般真心,能撑多久了……
可是……只是可是,说不定他便能实现了她的愿望呢?说不定……他的真心,便当真是她想要的呢?
那……
说出来又何妨?
说与他听又何妨?
自己已然如此了,便试一试,赌上一赌又何妨?
想着这些,于是,她轻轻地,几乎不抱任何奢求——或者不敢奢求地道:
“我……想……
我想要的真心?便是世上除去父亲之外,能有这么一个人,眼里心里,看到的只是我武昭。只是我的这个人。无论我的父母如何,无论我的家人如何,无论我的心性如何……
他都能看得到我的一切。他都知道我为何会如此……
我想要的,不过是份懂我、怜我、真心疼爱我的真心……
只要这个……别无所求。”
李治闻言,已然激动得泪盈于眶:
他终究还是等到这一日了……她终究还是愿意向他敞开心房了……
慢慢地,一滴眼泪划过脸庞,他轻轻,但是却极为坚定地道:
“你看着罢……
你会如愿的。
媚娘,我曾发过誓,只要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会为你取来……
是故,你只用看着就好……你会如愿的。”
媚娘闻言,再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拥住了他,让自己的眼泪,一点一滴地沁入他的衣衫中。
贞观十九年四月十五日,李世绩,江夏王李道宗同攻高丽盖牟城。同月二十日,车驾至北平城。二十六日,李世绩等人终拔下盖牟城,俘虏二万余口,得粮十余万石。太宗闻报大悦。然因两番未曾得太子李治之报,心忧如焚,加之军中竟渐有疫情之苗头起状,竟再不见喜色。诸臣观之,嗟叹不止,都言此战难胜。太宗闻之,更不快,然其心中亦明诸臣之言确有其理,是故只得无语。……同日入夜。定州行宫内。被日渐起了些疑心的诸臣们逼得快要发疯的德安,终于盼得了天降甘霖。当看到从瑞安李德奖所驾的马车上跳下,又伸手扶了媚娘下来的李治之后,德安居然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又委屈,又难受,又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左右,引得那些好不容易停了白日里的诤诰,退回居住休息的大臣们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