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长长叹息:
“惠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朕自这些年来,苦心设局,让稚奴吃尽苦处,是为了什么?”
徐惠不由回答:
“陛下说过……陛下早就说过。
妾记得,一直都记得,故太子侍童称心死后当夜,告与陛下已然无心于储位时……
陛下便说过,虽然陛下心有不甘,却终究还是不得不扶太子殿下上位。可是太子殿下性子过于柔善,虽然知机无敌,心怀仁慈却手腕凌厉,唯是始终狠不下心来。
是故,需得多多打磨……
妾记得……”
太宗点头:
“记得便好……惠儿,便是在普通人家,若是有些明见的为人父母者,也知道若要子女安好,与其日日盯着防着,生怕他们有星点损伤,不若先让他们吃些苦,受些难,知道些人心险恶,自保之道……
惠儿,你若当真为她好,便当知,她是必然要走这条路的。所以早早地受些磨难,早早地想开一些事,比晚一些,那是好得太多。
惠儿——朕看稚奴,便如你看媚娘。明白么?”
徐惠咬牙,默默点头。
太宗长出口气,又道:
“无论如何,现下该布的子,朕已然都替他们布好了——接下来这新一局该如何开局,却是看他们自己……
惠儿。朕是看不到了……
你替朕看着,可好?”
徐惠闻得此言,再忍不住,扑在太宗怀中,放声痛哭。
又是痛哭一会儿,太宗才劝止了她,又道:
“还有一事……明日,你明日便设法把青雀带入宫内来……记得,别惊动了别人。朕……想见一见他。”
徐惠含泪点头。
太宗见状,长长地吁了口气,一阵疲惫感涌来,又渐渐地合了眼。
徐惠惊惶万分,欲待大声呼唤,可又发觉太宗呼吸细细,这才知太宗不过是睡着了,心下微微宽了一些。
可是目光中,却依然饱含着伤痛与绝望。
他……
难道真的要走了?
或者……或者只是一时不好罢?
……一定是这样的。
徐惠安慰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说不得过几日,孙道长便来了,然后便……便好了……
一定会是这样的。
他这般心牵太子,忧怀大唐……
怎么舍得这般就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徐惠流着泪,告诉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
贞观二十三年三月十九日。
夜。
太极宫。
立政殿内。
已然瘦得脱了些形态的太宗与瘦得一路来时,几乎无人识得的青雀,父子二人默默盘坐在长孙皇后灵前,各自奉着祭纸(烧纸)。
良久,太宗才缓缓开口,对着满眼泪水的青雀道:
“过几日便是清明了。
朕到时自然是要去翠微宫的,那儿虽说偏僻了些,可却看得见你们母后所在。
尤其是含风殿。”
青雀呜咽一声,一张脸却被祭纸点燃的火苗烤得干痛——尽管泪水涔涔。
良久,太宗又道:
“青雀啊,人这一生难免一死。若为国为家故,则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分。可是若为自己……
孩子,只要一生过得大半如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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