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他吸了口气,压住胸口阵阵欲涌出口中的甜腥,咬牙道:
“好……”
又是深吸口气,他才轻轻道:
“准……”
长孙无忌闻言,只觉肩头一松。
而媚娘的心中,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与痛,只是默默行礼。默默起身。
最后一次,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她给了李治,最后一次情深如许的目光。
然后,豁然转身,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慢慢地,却坚定地。
背对着那个她最爱的男人,那个即将坐上龙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
走出太极殿,走向她的未来。
……
李治默然地看着她离开。
他以为自己已然足够坚强了。
可是从来没有想到,在她转身的刹那间,他却依然感觉到了一丝无法言语的脆弱。
一丝无法言语的绝望。
慢慢地,他把目光转向了有些懊恼,有些心虚,有些不安的荆王身上。
他从未如此刻一般,渴望自己手中有一把剑,渴望着这把剑,能够如他心愿,深深地埋入这个男人的胸膛……
他渴望,渴望着这个男人的鲜血的滚烫,来温暖他已然冰冷的心,冰冷的目光。
木然地,他紧紧抿起嘴,良久才轻轻道:
“王叔可还有他谏?”
“无……无谏……”
荆王看着这个青年的目光,一瞬间竟然觉得全身冰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渐渐袭上了心间。
他突然开始后悔听那个十一弟的话……
可是,没有给他机会,李治笑了,笑得很凉薄:
“王叔无谏,本宫便心安了……
王叔,以后还要多请你指点才是……”
温柔不过的声音,却如一把冰刀般,一下下刮着荆王的骨髓,刮得他齿根发冷,心中生凉。
……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九。
太极殿。
太子李治,发太宗丧,宣遗诏,遂即皇帝位,是为高宗。
李治登基,乃诏告天下:
虽痛失明主,然军国大事,不可或有停阙,自当力勉之。平常细务,则当委之有司。诸王为都督、刺史者,并听奔丧,唯濮王泰,依太宗遗诏,不在来限。
又得遗诏着令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同诏后宫妃嫔,贵妃韦氏,封纪国太妃,待太宗丧毕后,随纪王出藩。
德妃燕氏,封越国太妃,待太宗丧毕后,随越王出藩。
充容徐氏,本无封无子。然太宗遗诏有令,着以其前有谏上之功,得留宫中,居掖庭后云泽殿,以为养之。
其余宫人,皆可发之往崇圣宫居老。
唯五品才人武氏昭,因太宗特有遗诏,只待太宗灵发后,则着准入禁苑之中,感业寺为尼。
次日,高宗初朝,便有太子妃父王仁佑请立妃为后表与良娣萧氏父请立萧氏为后表上。李治怒,乃以太宗灵寝未安,何以立后之事怒退之。遂下诏,只待太宗灵安后,再行立后。更着有司,以素锦制孝色龙袍,以示哀思。
一时朝中皆称李治仁孝。
又有契苾何力请以身葬太宗,李治不准,良加劝慰,又有四夷之人入仕于朝及来朝贡者数百人,闻丧皆恸哭,且有剪发、面、割耳,流血洒地以示哀痛之举。
李治乃着禇遂良,强以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