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强听到催问,却看着她,半晌不语,似乎是不知从何说起,才能解释清楚他突然毁婚娶亲的往事,更说不明白他和楼家的关系。
黄七郎急得跳腿,她也要皱眉准备下逐客令时候,他深吸一口气,从袖子取出一只印满法轮的小锦盒,放在了彩礼绸子上,
“这一次离家前,我把要娶青娘的事禀告了父母大人,这玉佛就是母亲命我带来,转送给青娘的体已薄礼……”
她并没有去看那应该是装着一尊玉佛的锦盒。
尽管这玉佛她在三年前曾经提他提起过,是为了说动王家长房在朝中为官的堂伯父,说服他支持答应他们的亲事,他特意用私蓄收购来的绝品羊脂玉所雕。
他也不在意她的冷淡,抬手又从袖中取一封书信,继续说着,道:
“若是青娘不信,这里还有我母亲大人的手信——前两次我来时,青娘让我滚回去叫父母来提亲的话,我一直记着。”
她知道王世强身为庶子,他嘴里的母亲,并不是他那身为妾侍的生母,而是他的嫡母。
她见他在亲事上纠缠不清,答非所问,要不是黄七郎一个劲地使眼色劝她忍耐,她早就把这信劈面丢到他脸上去了,哪里还肯去接信?
他也不着急,凝视着她颜色苍白,眸光却更显瑰丽的侧脸,叹息着,
“我听说,陈家写给你的信中,虽然没有言明福建八大纲首,甚至泉州官府也支持这门亲事,却提出了你嫁过去之后的入籍,还许诺能在泉州蕃坊为唐坊人提供三百个入籍的名额——没有楼云在泉州府打点运作,陈家是不可能答应这些的。”
她并不出声,沉住了性子,淡淡看着他,只是道:
“我也知道你王纲首的本事,知道你们明州城外有好几处从西夏、金国逃到南方的北方归正人的村落,你也正托那位明州通判秦大人,准备着划出一片修屋子开田建村的空地,还有五百个名额的入籍——”
“正是如此!大妹子,当初王贤弟不是答应过你,可以让你带上坊民回大宋?”
黄七郎见得王世强半晌说不到要害上,只能亲自上阵给他们打着圆场,
“你坊里的那些汉人匠都是我帮你从金国偷运到唐坊的,我是知道的,别的坊民在唐坊呆久了倒也罢了,他们这些人毕竟还是想回去的——”
她转了笑颜,看向黄七郎,笑道:“我虽然答应过他们,一有时机就送他们回大宋,但他们可不只有五百人。”
王世强慢慢收信回袖,他在一边听着,也明白她当初答应嫁回大宋,说好要带几百户上千人的工匠作嫁妆,其实也就是带着这些北方逃出来的汉人工匠去明州城的意思。
他那时为了和她成婚,也是一口答应。
两浙路向来是南方边地,迁来定居的外国人并不少,事事都有官府的条例可循。
可以先迁来五百人,然后再陆续为她在明州城、台州等地的官府打点,分散居住,免得官府猜疑,如此就可以把想回大宋的坊民陆续接过来,让他们和那些北方归正人,还有历朝历代从新罗、百济、扶桑甚至南洋迁到中土的外国人一起住在蕃坊里。
日子久了,他们买田置地和本地人成婚,就能迁出蕃坊,至少可以让后代成为本地人了。
“王纲首的盛情我知道了,但我身为坊主,这些事情我自然能为他们办妥,但王纲首以后再要提北伐的事情,可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他见她的脸色,知道这一回再不把话说清楚,从此之后他七年经营得来的产业就会被王世亮那窝里斗的败家子败光,四明王家被赶出唐坊倒也罢了,她如果真和陈家联姻,完全倒向了朝中的主和派,他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区区薄物,让青娘笑话了。”
他心中下了决心,弯腰打开了绣满法轮的小锦盒,仍旧放在了脚下彩礼的绸缎中间,
“倒是这件旧物,还能供青娘一玩。”
盒中羊脂玉佛流光似水,至少能换上一百倍的九杠彩礼,更难得的是玉质年时久远,佛像又是名家的雕工手艺,就连黄七郎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并不知道他随身带了这件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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