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魅惑人心的力量,教人莫名心悸。
恍然间,似有一股甘泉缓缓流过心间,甜得无法言语。我赧然垂眸,笑道:“其实,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
四年前,爹爹遭人迫害,冤死牢狱之中,娘亲不愿独活人世,遂带着我烧炭自尽。所幸老天有眼,我没有死成。而后,我独自一人进京告御状,辗转流离,历尽艰难险阻,好几次险些丧命黄泉。若是没有遇见傅惟,只怕我早已横尸街头,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相知相遇,铭心刻骨。
我一字一句,轻声而坚定道:“相比起你的救恩之命,我做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傅惟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半晌,他握住我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摩挲,“最近还好吗?听说你为了太子的事费心不少,真是难为你了。”
语意一如既往的温柔平和,听不出半分波澜。
我却有些不自在,干笑道:“还好,呃,多亏外祖母留下的医书,我才能这么快发现真相。根据我平时的观察,即便太子跟汉王不对盘也不会直接干架,他应当是被人下了五石散以致狂性大发。不过,就算我不查,皇上也已经起了疑心,毕竟太子是他亲手带大的,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他比谁都清楚。”
“那,你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吗?”
“暂时不知道,我怀疑……是汉王。”
傅惟静默一瞬,道:“罢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点了点头,心念一动,道:“前几日皇上找我商讨伐宋之事,似乎有意让你挂帅,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他笑着反问我:“怎么?你不想让我去吗?”
“我当然想让你建功立业,得偿所愿,不过……”我瞥他一眼,小声道:“战场上性命相搏,刀剑无眼,我担心你的安危……”
“真是傻姑娘……”他揉了揉我的脑袋,似嗔似宠道:“我是挂帅,又不是从军,你何时见过打仗需要元帅执刀杀敌的?就算要我亲自上阵,我也当仁不让。若不能立下军功,单凭口口相传那点声誉,将来谁能信我服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轻易能得到的。”
我默了默,道:“最近太子连番出错,朝臣诸多不满,其实皇上已经动了……”话未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锣鼓声乐之声,响彻夜空。
只见表演队伍沿街缓缓而来,打头的是舞龙舞狮,巨龙通体金黄、吟啸翻腾,雄狮器宇轩昂、栩栩如生。紧随其后的是吐火龙、射火箭、踩高跷等的游艺杂耍。
百姓纷纷驻足围观,拍手叫好。
傅惟笑道:“难得出来一次,别说这些了。走,我们看表演去。”说完,拉起我向街边走去。
也罢,好不容易有一次单独约会的机会,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军国大政,先靠边站吧!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时不时地偷望他一眼,从那深邃的眼眸,到俊挺的鼻梁,再到微微泛青的下巴,每一处都教我流连忘返。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条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很快便被挤得水泄不通。几名暗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动声色地拨开人群,向我们靠过来。傅惟护着我艰难地往前移动,叮嘱道:“抓紧我,不要走散了。”
“嗯!”我望一眼彼此紧紧交握的手,顿时安全感爆棚,心内的喜悦几乎要喷发而出了。苍天啊,大地啊,今天就算是被妹子们的眼刀扎死一万次,我也值了!
表演队伍一波接着一波,四周的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我看得正当兴起,傅惟在我耳畔问道:“喜欢吗?”
我使劲点头,“喜欢!小时候在洛阳,爹娘时常带我去杂技班看表演,来了大兴之后就再也没看过了。”
“好,若是什么时候想看杂技了,记得告诉我,我带你去。”
我欣喜道:“多谢王爷!”
他挑了挑眉梢,道:“你叫我王爷?”
我咬了咬唇,垂下眼睑,轻轻吐出那两个字,“阿惟。”
“玉琼。”他将我轻轻拢在怀里,湿热的气息肆意地喷洒在我的额头上。我的身子蓦然一颤,抬眼撞进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中,面颊隐隐烧烫起来。
其实,无论多么精彩纷呈的表演,都抵不过他的扬眉浅笑的风华,只要有他在我身边,哪怕是万丈深渊、修罗地狱,我都喜欢。
若我不是太子少傅,他亦不是晋王殿下,我们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百姓。我无须背负家仇,他亦没有经纶天下的野心,就这么平凡地相遇、相知、相守,那该有多好。
可惜,也只能是念想而已,毕竟,他的心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