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姨也听出她的不自然,担忧地问:“这……不会让你们为难吧?”
孟引璋夸张地笑着,“不为难,这有什么为难的?”
“那……你看,什么时候能有个准信儿?”小姨问完了,连忙又解释,“可不是我催你啊,这时间实在是紧,你妹妹也没自己出过远门,我放不下心。”
小姨越是小心翼翼,孟引璋心里就越难受。
她憋着眼泪,正苦思冥想该怎么把这事先敷衍过去,突然手里一空,她愕然抬头,是聂绍琛不知什么时候进的房间,站在她旁边,把她的手机抽走了。
她来不及出声,聂绍琛深深望了她一眼,拿着手机走出几步,贴在耳边对小姨说:“小姨您好。对,是我,我是绍琛。嗯,小璋和我说过了,我都安排好了,表妹到了机场有人接,房子我也叫他们找好了。不用,不用带那些,我叫人买好,表妹过去直接用就行。不麻烦,都是自己人,您和我们说什么谢谢。哎,那个不能带,肉制品过不了海关。嗯,有事直接打我电话就行,我二十四小时都开机。好的,您也晚安。”
他对小姨谦恭有礼,和几个小时之前面对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看到他挂断了电话,孟引璋知道,这件事他已经帮她办妥了。他把手机递过来,她伸手接了,低低地说:“谢谢你了。”
聂绍琛深吸一口气,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说:“招弟儿,我知道我那会儿太混了,我没脸让你原谅我。但我……”他把她的手攥得越来越紧,紧得她都疼,她用力躲了一下,他终于松开一点,才又继续,“算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强势霸道的男人低下头来,让人格外容易心软。
这段关系到了现在的地步,早就是伤痕累累,眼看着无力回天。但是人都贪心,像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人,明知道药石无灵回天乏术,可只要不断最后一口气,也还是挣扎着苦苦求生。
苟延残喘也总好过人死灯灭,不到最后一刻,他们终究是舍不得。
孟引璋终究是舍不得。
她抬起头看他,他眼里的悔意真真切切,哪有半分刚才的狠戾?
她不由想起那些过往。
聂绍琛真正狠起来的样子她见过。
有一次和他去吃饭,在餐厅门口被一个女人冲出来拦住。那女人带着个孩子,看到聂绍琛,“噗通”一声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求他放过自己的丈夫。大人哭,孩子哭得更凶,跟着跪在他脚跟前,拉着他的裤脚求他放过自己的爸爸。
那女人的丈夫是信诚的员工,受不住诱惑出卖了公司标底,聂绍琛要送那男人去坐牢,这母子就是来求他网开一面的。
当时聂绍琛是怎么做的?
他动作温和地扶起那孩子,拉起那女人,甚至还低柔安慰了两句,然后叫了餐厅的保安过来,温言请他们把这对母女送走。
至于放过那男人,想都不要想。
聂绍琛对待别人从不心软,他不把自己的狠戾写在脸上,温言笑语之间就是杀伐决断。但是对着孟引璋,哪怕说过再多的狠话,也从来没下过一次狠手。
孟引璋于他而言,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相信他是真的爱她,但是他相信她也爱他吗?
人的心一软,强撑出来的冷漠淡然顿时就土崩瓦解。
孟引璋一下子撞进聂绍琛怀里,两条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她哭得形象全无,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了他的睡衣上,她哽咽着,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对他说:“我没想过利用你……我求你办事,但我不是利用你!我嫁给你也不是为了家人,我是……我是喜欢你。真的!你信我,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我没有……”
聂绍琛听得心都揪到一起,他拍着她的后背,也一叠声地说:“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那些不是真心话,我胡说的,你忘了它好不好?我全是胡说的,真的只是胡说。”
两个人抱在一起,孟引璋哭了很久,最后终于累得昏睡在他怀里。
一场绝望之后的表白,让他们暂时和解。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彼此都很默契,不约而同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越发小心地维护起这段关系。然而一段感情如果真的稳固,该让人觉得放松和自然,而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心里的那根弦。
有时候,小心翼翼不仅证明珍视,更证明了他们关系的脆弱。
他们越是努力在一起,就越是觉得累。他们甚至也隐约明白,这努力已经不抱希望,只是在消耗自己的力气,等着所有热情都耗尽,才能心如死灰、也心甘情愿地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