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母亲,冷冷的回道:“你们可以先吃,没人让你们干等着。而且我也并不打算留下来吃饭!”
说罢理也不理程母的反应,拉着阮薇萍的手径自往楼上走去。
程昱可以无视,但是阮薇萍却无法当做那两道锐利的视线不存在,脚步微顿,她低不可闻的轻唤一声:“程昱……”
“没关系,不用理会她们。”程昱递给阮薇萍一记安抚的眼神,嘴角微微牵出一抹浅笑,低声安慰道。
峨眉轻蹙,阮薇萍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这跟她想象中的见面真的一点儿都不相同,阮薇萍不禁想到,或许程昱不让她带礼物是对的,看着如今的情况,若是带礼物只会让她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窘迫。
跟着程昱停在二楼的一扇门前,程昱侧头对阮薇萍说道:“现在我们去见的我父亲。”
“嗯。”点点头,阮薇萍丢掉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稳稳地吸了一口气,再轻轻地吐出,胸腔间顿时安定了很多。
没有推门而入,只见程昱抬手敲响了门,等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这才推门而入。
入目的是一间书房,迎门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办公用品,书桌后面的太师椅前站立着一个身着浅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男人正手执巨毫,低着头在一副长卷上挥毫而作。
他的身后摆放着几座高大的书架,随意瞄了一眼,只见除了一座书架上放置着类似文件的东西,其他几座书架上都放满了藏书,他们不仅类别繁多,涉及面也非常广泛。这让阮薇萍不由自主的心生感慨。
书房的墙壁上挂了不少书法和字画,在靠墙的地方还摆设着一座置物架,上面琳琅满目的放着很多古董和收藏。
听到脚步声靠近,中年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巨毫,抬头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与程昱非常相似的面容,不过他没有程昱脸上的那股子浅浅的温柔,一看之下只让人觉得冷漠无情!
他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异常冷漠,那双眸子没有程昱的漆黑深邃,只让人觉得像是一口古井,看上去波澜不惊,一片深沉。
当程晔的视线落在阮薇萍的身上打量时,阮薇萍只觉得那道明明很平常的视线却异常锐利和冷沉。被他注视着,阮薇萍只觉得自己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浑身僵硬的厉害。
“父亲。”程昱拉着阮薇萍走到男人的近前,淡淡的叫了一声。
犀利的视线被收回,男人看了程昱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语气淡漠的开口问道。“她就是阮薇萍?”
“是的,就是我爱的即将成为我妻子的女人阮薇萍。”程昱的语气跟程晔出奇的相似,冷淡而默然。
阮薇萍不解程昱为何要这般介绍自己,不过倒也没有多想,神色镇定的看着程父,礼貌一笑,优雅的开口问好:“您好,伯父。”
程晔并没有如程母那样无视阮薇萍的招呼,神色淡淡的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我在报纸上见到过你。”
阮薇萍自然知道他说是那次田诺大肆诽谤她的新闻,心里有些沉闷,她怎会听不出程晔话里的意思?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简单的话,实际上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警告。毕竟那次的报道全是对她攻击性的言语,而且那份报纸上阮薇萍这个人,可谓是不堪入目。
抿抿唇阮薇萍浅浅一笑,不卑不亢的看着他:“我很荣幸能被伯父记住,不过报纸上看到的只是照片而已,哪有真人来得实在。”
一如程晔的话语一般,阮薇萍亦是话里有话的对程晔说道。
闻言,程晔只是淡淡的看着阮薇萍,没有再说话。
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程昱与阮薇萍手牵着手站在书桌对面,面对着程晔意味不明的眼神,阮薇萍毫不怯弱的回望过去,黑白分明的双眸里一片坦荡,也不再言语一句,就那么静静地与他对视。
程昱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气氛,剑眉几不可见的轻蹙着,不过此刻却也没有说话。
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
良久,直到程晔再次开口才终于打破了这片沉默:“你先出去,我想单独跟阮小姐聊聊。”他看向程昱,话语里带着些许命令的味道。
闻言,程昱并没有应声离去,而是更加紧的握着阮薇萍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要我避开?”
程昱的话让程晔微微的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神色虽然未变,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悦了。
不过即便是程昱知道,却也并不在意,冷着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毫不示弱。
阮薇萍知道程昱这是在维护自己,他怕自己受委屈才这般对她寸步不离,想到他在车上说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阮薇萍的心不禁柔软了下来。
随着心中的感动在延伸,阮薇萍心头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勇气。他的爱,她已经感受到了,没有必要让他一直为自己付出,她不希望看到他和家人之间的关系,因为自己的缘故变得更加僵硬。
随即,她扯了扯程昱的说,低声说道:“你先出去吧,我可以的。”
程昱侧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含满了不赞同,他知道父亲让他离开要跟阮薇萍说什么,所以他才更加不能离开,她不希望她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不过看着小女人眼中倔强的坚持,程昱犹豫了,他知道他的小女人并不是陶瓷娃娃,更知道他的小女人不是傻乎乎只会被欺负的笨蛋。
对视良久,程昱终于还是为她的坚持妥协了,紧紧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多注意,这才点头离开。
他的温柔让她感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这是见他的爸爸,可是在他看来却犹如将她送到豺狼虎豹面前一样危险!
有些无奈的暗叹一声,阮薇萍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中年男人。暗自思忖着他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等到程昱离去后,程晔看了阮薇萍一眼淡淡的问道:“你想嫁给程昱?”话落,他的视线便转移到之前的那副长卷上,细细的端详着上面的东西。
阮薇萍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却知道他在暗地里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若是没有猜错,估计连自己面上的表情都不可能会逃过他的视线!
正了正面上的神色,阮薇萍一脸坦荡的看着他,语气一如先前那般不卑不亢:“不,我爱他,如果这份爱必须有一个归宿。那么,我愿意嫁给他。”
虽然听起来阮薇萍的话依然是表示想要嫁给程昱,但是却和程晔话里的意思有着天壤之别。
当然了,阮薇萍并不担心程父会听不出来自己的意思,这就是跟聪明人说话的好处。
“爱?”
程晔的声音微微扬起,他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阮薇萍一眼,没有在讨论这个话题,而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你过来看看这字。”
他转移话题的速度让阮薇萍惊异,不过却也能够接受,听了他的话,阮薇萍快速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他身边往那幅长卷上看去。
长卷铺成,白纸上面用狂草书写着三个大字:“赏花观”。潦草的三个字后面突兀的断了下来,空下了一个字的位置,很显然他们的到来打断了他最后一个字的书成。
阮薇萍静静的看着这三个字,心里不断揣测着程父让她看这三个字到底何意。
这边阮薇萍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而那边程晔便已经再次开口了,他侧头看了阮薇萍一眼随口问道:“这字如何?”
“草书,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逸,赴速急就,草创之意。”思前想后,阮薇萍仍旧不能了解程晔话里的深意,听他问起这字,便单单就着字说出自己的看法。
“伯父的这幅字,下笔刚劲有力,笔势相连而圆转,整体风格颇为放纵,而若细细观摩,便会发现,这放纵中又多了一份沉静的内敛。”说到这,阮薇萍扭头看了程晔一眼,顿了顿又道:“只不过不知道伯父因何故未曾提写完这幅字,‘观’字之后戛然而止,让这幅字少了‘一笔书’的洒脱,让人觉得有些遗憾。”
听着阮薇萍细细的评论,程晔淡淡的眯着眼睛,看了这幅字片刻又将视线移到阮薇萍的脸上,看到她一脸认真仔细的观看,细致的讲解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你看我这草书与墙上挂着的相比,那一个更胜一筹?”
闻言,阮薇萍不禁顺着程晔的视线,扭头往墙上挂着的字画看去,只见他示意阮薇萍比较的是一幅楷书,字体方正,遒劲有力。
阮薇萍扫了眼下面的落款“玥寅”,不知这字出自何人之手,但是阮薇萍此刻心中对着两幅字早已有了高低之见,想着他的问题,阮薇萍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
“看出来了吗?”见阮薇萍沉默不语,程晔又问了一句。
这次阮薇萍没有在迟疑分毫,她扭头定定的看着程晔,淡然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片坦然,薄唇轻启,她娓娓道来:“伯父的这幅草书大开大合,字势流畅奔放,自然是好字,不过相比较这幅楷书,便有了可圈可点之处。这幅楷书落笔遒劲有力,部分笔画紧密穿插,使宽绰处特别开阔,笔画细劲,棱角峻厉自是承袭了书法大家柳公权之柳体。两相比较,就薇萍拙见,认为这幅楷书更胜一筹。”
“好好好!说的不错!”程晔脸上的冷漠终于褪却了几分,看着阮薇萍不住的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你对书法懂的不少。”
“家父自小教习书法,练了十多年,对书法也略懂一二。”阮薇萍浅笑,为自己方才选择直言而感到高兴。
心里不由自主的暗自吁了一口气,若是刚才她为了讨好他,而阿谀奉承的话,那就真的完蛋了!
“原来如此。”程晔了然的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对阮薇萍说道:“既然你对书法上也有造诣,那么这最后一个字就让你来提吧。”
程晔的话让阮薇萍有些诧异,她疑声问道:“我来提?”再次看了长卷上笔墨苍劲的三个大字,阮薇萍迟疑了。
“是的,你来提。”
阮薇萍看了程晔一眼,只见他充满睿智的双眸里依然波澜不惊,但是眸低却隐隐的夹杂着一抹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知道,现在情况已经没有她选择的余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提字并不能难倒阮薇萍,可现在问题是,这最后一个该提上何字!
“赏花观”……这第四字看似简单,却又难如登天,观何物与花对应,观何物才符合程晔写这四个字是的心境……这些都是阮薇萍需要考虑的问题。
凝眉沉思,忽然她的视线撇到放在一边的细瓷茶壶上,只见在茶壶壶出悠悠的书写着两句话“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边云卷云舒。”
霎时间,阮薇萍眼前一亮,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意。就是它了!
屏息凝神她将卷上的三个大字又看了一遍,细细的记下了程晔笔锋的特色,这才抬手执起之前被程晔放下的巨毫,轻染墨汁,直至巨毫之上漆黑浓郁的墨汁到达饱满的状态方才罢休。
深吸一口气,她凝起心神一鼓作气挥毫而作,接着之前程晔戛然落笔之处,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苍劲的笔锋延续了程晔前三字之风,放纵而圆转之势将草书的精粹挥洒的淋漓精致,虽未曾有程晔触笔之力道,但是书写出来的字样却比他的字更胜一筹!
霎时间,那突兀的缺口处被补全了,长卷白纸之上,潇潇洒洒的落下四字……赏花观云,而阮薇萍写下的字则是那个“云”字。
阮薇萍这第四字也算是取巧了,只因那茶壶上有着“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边云卷云舒。”这句话,所以为保万全她也不再多做他想,摘用后半句中的云字,填充程晔留下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