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之死

阮薇萍的脸上，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程昱不禁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雨大了，小心点。”

    其实如果可以程昱更想让阮薇萍回去，可是在这漆黑的夜里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让她一个女人找路回去很显然是不现实的，毕竟那样还不如呆在他身边更安全！

    怀里的娇躯冰冷一片，她身上那薄薄的居家服被打湿黏在了身上，一阵冷风吹过，直冻得她瑟瑟发抖。那丝丝的轻颤让程昱很是心疼，快速的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套在阮薇萍的身上：“先穿上。”

    程昱的西装也有些湿了，但是到底带着程昱身上的温度，让被饱受寒风摧残的阮薇萍好受了不少，穿好外套，阮薇萍快速挽住程昱的手，踢开脚下的不明物，继续往前走去。

    “茜茜！茜茜！”

    一声声叫喊在深巷中清晰的回荡，阮薇萍和程昱甚至翻倒了不少胡乱堆砌的杂物，希望在某个角落能够见到老猫茜茜的身影，然而一次次的失望却又皆数落空。

    随着时间的延长，阮薇萍脸上的妆容是防水的倒还没有怎么样，倒是她那头精致盘起的黑发被雨水和寒风给弄乱了，恹恹的垂下，在她头上变换成一个古怪的造型。

    随着寻找时间的延长，阮薇萍越发的焦急起来，四处张望期间脑后垂下的头发变成障碍，阮薇萍烦躁的伸手拉下固定头发的发卡，让一头长发顺利的散开，随手将两侧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继续用双眼扫描着四周。

    雨，越来越大了，手电筒所能照亮的地方也被缩小了很多，昏黄的灯光下那些雨水晶莹透彻发出闪亮亮的光芒，很美，却成为此刻程昱和阮薇萍视线的阻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巷内的杂物越来越多，程昱和阮薇萍的行走也越来越困难，程昱小心翼翼的扶着阮薇萍一边细心的翻动着那些随意乱堆的杂物。

    走着走着，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坑，程昱让阮薇萍呆在原地自己则先一步跨了过去，反身将手递给阮薇萍准备拉她过去，而阮薇萍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急忙的一步跨了过去。

    然而青石板上湿了水后更加滑了，阮薇萍虽然成功的跨过了水坑，却在到达程昱身边的一瞬间，高跟鞋一崴，她的脚步一顿，一个趔趄歪倒在程昱的怀里。

    见阮薇萍紧紧地皱着眉头，程昱正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指着不远处，急切的叫道：“茜茜！茜茜在那！”

    程昱将手电筒对着阮薇萍指着的地方照了过去，只见在一个歪斜的破木板下，卷缩着一直浑身脏兮兮的肥猫，那浑身的漆黑也不知道是泥水染上的还是原本就毛发杂乱。

    “那不是茜茜，那是只野猫。”程昱皱了皱眉不再多看一眼，转身将手电筒照到阮薇萍的腿上：“刚才怎么了，扭到脚了吗？”说着，他扶好阮薇萍，蹲下身去查看她的脚。

    阮薇萍皱着眉，即使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她却依然坚持着望着那只卷缩着的猫的方向，“不，程昱，那是茜茜！”她推了推蹲下为她查看脚的程昱，肯定道。

    阮薇萍的鞋跟有些断裂，脚扭到了，脚踝处肿了好大的一块。看得程昱直皱眉头，伸手揉了揉阮薇萍的脚踝处，心疼的抬头问道：“疼吗？”

    “我没关系。”阮薇萍摇摇头，推了推程昱的胳膊，轻声道：“你去把它抱回来，那就是茜茜。”

    听着阮薇萍坚定的口气，程昱不由得再次将手电筒对向那只猫：“你怎么知道那是茜茜？”

    灯光照过去并没有惊扰到那只蜷缩着的肥猫，它静静地闭着眼睛窝在那里，任由雨水冲打在它的皮毛上也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一般。

    “它的耳朵很小，脖子那里有一团白毛。”阮薇萍看着昏黄色的灯光下，那可怜兮兮的卷缩着的老猫，轻柔的声音带着点点颤抖。

    闻言，程昱视线落在那只猫的耳朵和脖子处，果然找到了阮薇萍说的那些特征，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将阮薇萍扶到一边，将手电筒交给她，自己慢慢的向那只猫走去。

    程昱的靠近没有让老猫惊慌窜逃，它依旧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懒懒的小憩，仿佛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温和的阳光。

    “茜茜。”程昱放低了声音，夜雨中显得有些轻柔。

    听到程昱的呼唤，老猫顿顿的抬头看着他，那双眼不如野猫的警惕和锐利，也不如茜茜那阴郁和犀利，很浑浊看起来恹恹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既是如此，此刻程昱也可以肯定这就是帕萨拉斯的爱猫茜茜！

    不过看着它此刻糟糕的状况，很显然是生病了！

    想到帕萨拉斯对茜茜的深爱，程昱不禁皱眉，这样的茜茜若是被帕萨拉斯看到了，他一定会心疼死吧？如是想着，程昱不由得靠近准备把它抱起来。

    “呜！”

    似乎是意识到程昱要做什么，茜茜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低地类似于警告的声音。

    “茜茜！”看出茜茜的警惕，程昱轻轻的叫了一声它的名字，仿佛是想让它知道，自己认识它一般。

    可当程昱再次俯身伸手想要去抱起它的时候，茜茜却又发出一声，沉沉的警告声：“呜！”不仅如此，它甚至还伸出利爪向程昱抓去。

    即便是程昱反应快缩回了手，但是手背上依然留下了几天清晰可见的红痕。

    见状，阮薇萍呆不住了，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俯身将程昱的手拉起来，对着手电筒查看了一番，揉了揉见没什么大碍，才将视线撇想茜茜，皱眉怜惜道：“上次来的时候它就不舒服，今天病的更严重了，就连脾气也变得很糟糕。”

    “是啊。所以我们要尽快带它会去看医生。”程昱抽回手，看向茜茜伸手想去抱它。

    而这一次茜茜似乎更加暴戾了，嗓子里凶狠的咕哝了一声，也不用爪子，就那么直接张口就去咬程昱。

    “小心！”阮薇萍拉了程昱一把，愁恼的看着茜茜：“它好像不让人碰它。”

    几次尝试未果，程昱有些无奈，困兽犹斗，若是再尝试下去，说不定茜茜又跑开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它，就连阮薇萍的脚都扭到了，程昱可不想在花费时间去寻找了。

    他拨了拨被雨水淋湿的头发，轻叹了一声道：“我看还是给拉斯打电话吧，让他过来茜茜应该就不会那么排斥了。”

    “嗯。”阮薇萍点点头，此刻的状况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意见达成一致，程昱掏出手机给帕萨拉斯打去了电话，跟他详细的说明了此刻的情况。

    阮薇萍原本以为，就帕萨拉斯对茜茜的重视，在一得到消息后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然而事实却出乎了她的想象。

    挂了电话，程昱的神色有些难看，那双深邃的眼眸也显得有些落寞。见状，阮薇萍不由得问道：“帕萨拉斯马上过来吗？”

    程昱无奈的摇摇头，声音显得有些黯然：“拉斯说不用管它了。”

    “为什么？”阮薇萍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茜茜对于帕萨拉斯的重要性，可是在这种时候帕萨拉斯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这让她如何相信？

    程昱轻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茜茜，缓缓道：“我跟他说了茜茜的情况，他想了会儿告诉我，他知道了，茜茜已经老了，要死了所有让它自己安静的去吧。”

    阮薇萍的呼吸猛地一滞，心一瞬间梗塞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茜茜所在的地方，此刻的它精神萎靡双眼混沌一片呼呼喘着粗气，这份模样全然不是健康的状态！

    似乎厌烦了被打扰，茜茜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绕过程昱缓缓地往前走去。

    阮薇萍手中的手电筒一直住追着茜茜的身影，雨依然下个不停，雨水落在茜茜的身上将它本就黏在一起的毛发更加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再不见初见时的油光蹭亮，此刻茜茜的毛发毫无光泽，湿哒哒紧密的贴合在身上，将它拿略显干瘪的身形紧紧地包裹着，看上去更显消瘦，昏黄的灯光下，茜茜仿佛老态龙钟的老人，脚步迟缓的走着，那孤寂的身形看起来竟是那般的落寞。

    走到方才阮薇萍和程昱跨国的水坑时，浑身乏力的茜茜甚至懒得谨遵猫类爱干净的习惯避开污水，就那么慢吞吞的趟过污水慢慢的往巷口走去。

    寒风中雨丝倾斜，配着手电筒昏暗的光芒，茜茜独自走步的身影竟让人有种萧瑟的苍凉之感。

    蓦然间，阮薇萍心头的梗塞加重，鼻端一酸，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阮薇萍不想就这样任由茜茜独自走掉，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遂，攥紧程昱的衣袖，拉着程昱一瘸一拐的跟随着茜茜的蹒跚晃晃悠悠脚步，手电筒的光始终照在茜茜的身上，寒风与逐渐大了起来的雨水被他们忘记。

    程昱默不作声的扶着阮薇萍，看着她脸上伤心的眼泪，满心心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望了眼前面一瘸一拐，五步一回头见他们依然跟随着，复又继续往前走的茜茜，他的心也有些沉闷压抑。

    这只从小猫开始就用一辈子陪伴帕萨拉斯的茜茜，如今已经变成一只生命走到尽头的老猫，长长的尾巴拖在地上左右晃动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倒地不起。

    泥泞的青石板路上，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遇到小巷转角的时候，茜茜会迷茫的伫立一瞬，然后接着往下走去，四通八达的清水镇巷子也不知道究竟通往何处，而茜茜也就一直这么走了。

    那孤单落寞的身影让阮薇萍和程昱心里都不好受。

    这只猫跟了帕萨拉斯一辈子，这十几年来不论帕萨拉斯走到何处都会带着它一起，本是相依为命的一人一猫，可是如今，当老猫要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它却依然居然的离开主人的怀抱，独自行走在这样苍凉寒冷的雨夜里，寒风萧萧，它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在何处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看着茜茜的身影，阮薇萍甚至可以想象这猫小时候是如何活泼的围绕着帕萨拉斯转圈，长大后是如何沉稳的跟在帕萨拉斯的身后，一步一跟形影不离，老了后又是如何迟钝的窝在帕萨拉斯的怀里，慵懒的眯着眼睛吸取主人身上的温暖。

    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在此刻想象出来，竟是那般的让人难受，嗓子有些发硬，阮薇萍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她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来清水镇陪帕萨拉斯为茜茜买毯子的时候，帕萨拉斯是如何开心的与她说起茜茜过去的事情，每当提起茜茜囧状的时候，帕萨拉斯眼中的笑都会变得异常温和，那样的笑容里阮薇萍看到深深的情谊，茜茜较之于帕萨拉斯早已经不再是动物了，它是他生命中的伴侣！

    可现在茜茜老了，要去了，帕萨拉斯又是经过怎样痛苦的心里挣扎，才做出这样强忍着痛放它安静离去的决定呢？

    阮薇萍想不出帕萨拉斯那样坚强的人，会出现怎样难受的表情，但是设身处地的想想，她能感同身受的了解到他的痛苦！那种感觉就像是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爱人，终于有一天要离自己而去了，而不仅不能守在他身边看他离去，甚至还要放手让他独自一人孤单的在某个角落安静的离去！

    忘记了跟随着茜茜走了几条悠长的巷子，直到雨更大了，程昱才一把拉住阮薇萍想要继续跟随的身子：“让它去吧。”

    程昱低沉的声音让阮薇萍顿住了脚步，心里仿佛哽住了一般难受，她转头看着他，默默无语。

    茜茜继续着自己脚步，终于在拐过一个弯的时候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夜依旧漆黑，雨水依然不再淅淅沥沥的了，而是夹杂和本冷呼啸的砸向伫立在巷口的两人，巷子里屋檐上留下来的玉珠成了一串串雨帘，万籁寂静中夜只留下了雨水的声音。

    阮薇萍咬牙强忍着心头的难受，可在看到程昱关怀心疼的目光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