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坐下有人起声道:“二位贵为一城之主,却敢做不敢当,这般编派一个女子,怕是有失气度。”
我心内冷笑。
陆荆的菊花酒没问题,我的曲子也没问题。只是我方才斟酒时,用指甲端梢在二人盏中加了一丝无色无味的真言蛊蛊粉,不动声色中用曲子唤醒。
二人中了真言蛊,自然撕掉假面口无遮拦。
巫蛊之术乃蓬莱秘术,从不外传。而真言蛊,旁人不知,墨凉碧穹却十分熟悉,毕竟是幼时学蛊我们常玩的把戏,蛊粉入饮的法子正是彼时我的奇创。
将蛊碾成粉末下在酒里,待喝下后再以琴曲唤醒,这种手法极其隐蔽,很难被觉察出来。因为蛊体已碎,被唤醒后的蛊种生命力极弱,只能勉撑得过一支曲子,一支过后,生命耗尽,蛊性也随着消失殆尽,神鬼来验也是了无痕迹。
要说也怪,同样的蛊种和清酒,同样的碾蛊和下蛊手法,我随手一下便能成功,墨凉碧穹却屡屡失败。
师父说,是因为我们三人气运不同。
而我则理解为天赋各异。譬如琴道乐理,我如何勤学苦练都比不过墨凉。舞枪弄剑,我焚膏继晷都不是碧穹的对手。
也曾娇憨,偶然从书中读到“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未尝情之滋味,却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妙恋甚是驰往。顽笑间追着问墨凉:“师兄,我同碧穹,都算是你的青梅竹马,你长大了要娶哪一个。”
彼时墨凉圆眸圆脸,长得虎头虎脑唇红齿白,煞是可爱。比起寻常孩童是沉稳了些,好赖还有几分天真欢脱的影象,漆黑的眼珠子丢溜溜一转,抿着唇憋着坏羞涩笑着,说师父说了,师妹便是妹妹,娶不得,娶不得。
我不大甘心,没羞没臊缠着他,要他长大了一定娶我。他不改口,我便在茶水里下了真言蛊哄他喝下,再问两个师妹究竟想不想娶一个,才红着小脸吞吞吐吐说“想娶云儿”。
我笑得前仰后合,碧穹却哭着跑开了。
这事后来被师父得知,虽未责罚,贵贱也训斥了两句,说女儿家家,娇贵的紧,以后得学会矜持,万不能这般不自重。
可惜呵可惜,转眼十多载,师父死了,虎头虎脑的孩童长成了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沉稳的性情变得凉薄,红着脸说想娶我的小子巴巴的娶了碧穹,转身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朝夕相伴的三个人眨眼陌路。
风云之变幻,何止沧海桑田。
想及此处,眼风不自知的扫到墨凉深邃的眼,变得凌厉起来。
我既敢当着他的面出手,便早料定他绝不会将此拆穿。
这自然不是觉着他对我还有几分余情未了——我太了解他,看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生性淡漠待人疏离,并没有什么路见不平一声怒吼的侠气,关键节点不落井下石当算卖了不少薄面。何况三方五地表面交好,实则暗潮汹涌关系微妙,鹬蚌相争这事,他也是喜闻乐见。
蓬莱之事,运城未曾参与其中,是故惹来了不少非议。
说什么轩辕破芥蒂蓬莱与运城的渊源故未曾邀约运城。
说什么陆荆新晋上位尚不能调兵遣将。
说什么运城济世为怀无心插手抢功。
说什么运城近年来人才凋零不济一战…
总而言之,既定的事实是,运城既未和蓬莱门结下什么血海深仇,又未在三方五地面前立下什么赫赫雄功,数百年来的无上尊崇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