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君马黄 臣马苍

    大业十三年七月五日。大将军李渊率领建成、世民、元吉及晋阳各级文武官员，威风凛凛地登台祭天地。李渊扫视义军，朗朗宣读起兵檄文：“夫天地定位，否泰迭其盛衰，日月著明，亏昊贬其贞满，帷神莫测，尚乃盈虚，矧兹王道，能无悔吝？克先帝世，炎汉、商、周，拨乱乘乾，多止年所……”

    义军群情振奋，万众一心，誓师出征。大将军一声号令，建成与世民各自引左右大军共三万余人，离开晋阳，向长安进发，先前遣使修好的西突厥大将阿史那大奈也率领一支突厥军队跟随大军协助助战。元吉任为晋阳留守，悉数处理晋阳事务，并负责筹运大军粮草。是为晋阳起兵。

    万氏、无茵、郑氏、丽婉等女眷在府中，向着点将台的方向遥望着，远送她们的夫婿。她们各怀心事，但无一不在祝福着出征的将士。这也是决定她们命运的时刻。

    晋阳起兵后大将军传檄各县，告知起义，呼吁共建大业。各州县纷纷拥戴，三万义军一路所向披靡。世民、建成一路军纪严明，安抚军官百姓，赈济贫民，深得民心。各地揭竿而起，青年壮士不断加入义军，有时一日新招募的义军就有千人之多。世民笼络各地名门望族、能员干吏与，凡路上遇可用之人，便当场授予官职。

    不久，义军行到灵石境内一处名叫贾胡堡的地方，到霍邑还有五十馀里。远在江都的杨广知道李渊在晋阳起义反隋之后，束手无策。杨广之子代王杨侑遣虎牙郎将宋老生帅精兵二万屯师霍邑，又命左武候大将军屈突通屯兵在河东以拒李渊的义军。

    起义大军在贾胡堡驻扎下来，李渊、建成与世民商讨破霍邑之策。说来也怪，从那一天起，竟然连日降下瓢泼大雨。路面泥泞难行，大军阻滞不前。许多士兵在大雨中生病，城中粮草也渐渐缺乏。眼见如此，李渊下令，将重病的将士悉数送回晋阳照看，并令元吉火速筹集一个月的粮草。

    本想等等再看，但天气仿佛遭遇魔咒一般，竟是连日电闪雷鸣，暴雨不停。李渊心生退兵之意。想到索性大军也刚到灵石，没走多远，不如暂时班师。待雨季过后，秋高气爽之时再次出征。建成、裴寂眼见如此，早就心有退意，看到李渊萌动这心思，便想极力促成退兵一事。唯有世民认为应当坚持下去，等待时机，还要一举攻破霍邑。

    李渊颇为踌躇。建成出言责备世民独断。如此天气，如果坚守，只会失去军心，还是退兵为宜。世民知道他无有任何助力，必须自己说服父亲。

    他在帐中来回踱步，任铠甲扫过坚硬的地面，剐蹭出飒飒声响。盈盈不敢上前打扰他，只在一旁侍立。他拍了拍案几，说道：“如果退兵，不光会被天下耻笑，而且会错失良机。”然后起身出门，一阵风一样赶赴到李渊帐中。

    他谏阻道：“父亲，我们起义是为了天下苍生，应该一鼓作气，一往无前，直取长安，才能谈得上号令天下，谈得上解救万民于水火。现在怎么能因为这点天气原因就想要退兵呢？如今我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实在不能放弃！”

    李渊听了，很冷静的说道：“世民，眼下连日暴雨，不利我军行进，将士多病，新招募的四万义军需要训练，粮草也还没有运到。而且宋老生兵多将广，屈突通可是出了名的猛将。怎么能说天时地利人和呢。恐怕很难取胜。一个不慎还会丢失晋阳，那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我不能不通盘考虑，所以才决定退兵啊。”

    建成也在旁支持父亲，劝说世民道：“世民，父亲深谋远虑，考虑周详，我想这件事你就不要坚持了吧。”世民眼见两人意见一致，此刻若继续说下去，只能僵持。他觉得要找到一个办法，让李渊觉得事有转机才行。

    世民回到自己帐中：“哎”，他握紧拳头用力地挥下去，将战袍高高得甩在后面。这是他在战场遇到困难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做出的动作。盈盈、若芊看他回来，准备进来伺候。盈盈替他更衣，若芊去端上茶水。

    他心不在焉，又突然站起来说道：“不行！”然后径直冲出帐外。

    这一个猛劲，便不小心碰掉了若芊手中的茶杯，碎了一地。若芊惊了一惊。世民根本没有回头。外面正是瓢泼大雨，若芊想追出去让他带上雨披斗篷，但世民早已消失在雨里了。若芊有点遗憾，以为世民是针对她的，嘟囔起来。

    说实话，她根本没有想到跟随世民行军打仗是如此的辛苦。自己虽是婢女，但从小在长孙府中也是娇养惯了，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盈盈看出了若芊的心思，说道：“妹妹，你不用往心里去的，公子心中有事，他自有主张，不是针对你的。”

    若芊撇了撇嘴，向帐外望去：“心中有事，也不能让公子淋雨啊，这给夫人怎么交待。”

    她没有准备收拾地下的碎片，倒是盈盈俯下身，一片一片的拾起来：“妹妹，你不用太紧张，如今连日大雨，大军又不前行，公子心中忧虑，必然忙碌。我们只要事事留心，公子需要的时候，随时伺候妥帖就可以了。”

    若芊听了，方才回过神来，听盈盈说得有理，有些遗憾，又有些不服的说了一句：“姐姐果然明白公子”，然后转身走。

    “好啦，现在，你不如去给公子准备些姜汤，再拿来些干净的衣物来吧”盈盈对若芊说道。若芊似乎听到，又似乎没听到，径直走开了。

    盈盈摇了摇头，继续收拾地下的碎片。她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她知道，世民遇到难事了。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世民。这一关又一关的，都要世民去一一突破，举大事岂有那么容易。